手机响。微信提示音。
刚准备进厕所的余波退回来，稍许惊讶，十一点了，这个时候谁会发信息。绝不可能是工作，也不会是朋友，余波与不多的几个朋友还没有熟到深夜联络感情的地步，谁呢？
不过是有人在公寓的食堂群里说话。一个微信名“带我去月球”的人。
“楼里的小伙伴们，想问一下，这会儿是不是刚好有人要下楼倒垃圾呢？记得我在后门哦。”
“又有人忘带门禁卡了。”余波微皱眉头，有点烦。她从没有进群的习惯，保留楼里这个食堂群，不过因为群里每天发布餐食信息。但自从有了这么一个群，也就成了晚归人求救的地方了。
余波上床前的一套手续比较繁杂。反复检查门窗（通常三次），神经过敏时也会盯着门锁看上个十分钟，并低声告诉自己，是的是的是的，我确定门反锁好了，然后搬来椅子紧贴着门轻轻放下。这样，若有人从外面推门，椅子移动，便会吵醒她。门窗检查好后，便是洗澡、洗头、吹头发、敷面膜，并趁敷面膜时完成一组自创的拉伸动作。这一系列规定任务完成之后，余波爬进被窝，拍拍枕头，将两个枕头叠加，靠在床头看几页书，12点左右入睡。
手机响，微信提示音。
今晚手机第二次响了，余波不耐烦的打开，居然还是后门外那个人：“楼里的小伙伴们今晚这么乖么，早早就睡了，还是集体都出去浪了呀？”
余波“咦”了一声，今晚奇了怪了，快一个小时了，都没人从外面回来，顺便把这人从后门稍进来，还是真的都还在外面鬼混，那这样的话，楼里几乎是空的？余波后背一紧，想着要不要再在椅子上堆一些东西，把堵门大业加固一下。
带我去月球又发言了：“小伙伴们真的不需要扔垃圾么，小心勾引蟑螂哦。”
紧接着又一条：“小伙伴们知不知道午夜十二点，城市之家公寓后门看到的夜空是什么样子哒？”
余波笑笑，握着手机想了一小会儿，还是收拾起床，拿起垃圾袋出门，门快要关上时，又推开重新进屋摸了一根牙签带上，这是余波晚间出门的习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手里攥一根牙签，她会感觉踏实些。
城市之家公寓后门，郝烺抱着胳膊，后背贴着门，望了望夜空，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三级台阶，没来由的想了句“郝烺站稳了，脚下别打滑啊。”
砰地一声，后门被猛地推开。郝烺跌下去那一刻在想，这破门声音怎么这么大，回头让老邓收拾一下。
余波听到“啊呀”一声，立即缩住脚，手里的牙签攥紧了。
“啊哟……啊哟……我的膝盖……我的脚踝……哎呀……”郝烺华丽的呻吟着，瞅着门后定住了的半个人影，人影手里果真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郝烺忍不住笑出了声，“同学你还真的出来扔垃圾啊，哎呀，我脚好像崴了，你是真害怕蟑螂？哎呀哎哎呀……”
余波听出他就是食堂群里那个等着开门的人，胆子大了些，马上又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被捉弄了。不过垃圾都拎下来了，总不能再提回去吧。
公寓后门地处公寓的停车场内，此时万籁俱寂，几盏橘黄色的路灯可怜巴巴的亮着，显得所停车辆的周围异常黑暗。余波心一横，准备两分钟内一个来回，将垃圾搞定。
郝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还以为你会道歉呢？”
没人搭这茬。
郝烺看见一个小个子，黑色卫衣连帽包住脑袋，风一般冲出来，跑向停车场八百米处的垃圾站。脚步在这个深夜里听上去，紧张而慌乱。郝烺觉得好笑，八百米而已，便朝背影大声嚷：“扔垃圾时别太靠近啊，离垃圾桶远一点儿，那儿指不定藏着蜘蛛侠呢！”
郝烺跛着脚进门，旋即又停在门槛，想了想，转身，很小心地走下三级台阶，站在一盏路灯底下，这样小个子便知道他还在停车场内。
小个子跑回来了，从郝烺身边一阵风的跑过去，仿佛根本没发现这里站着一个两个鼻孔都能出气的大活人。
郝烺：“你……”
郝烺只好在背后喊：“你不用谢我！”
人影已跑进门内。
郝烺砸吧嘴，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是哪钻出来的？公寓里还住着这样的奇葩？真是藏龙卧虎啊。”
余波跑进门里，左转，在楼梯口输指纹锁，待指纹锁解锁时，余波眉毛一抬，突然想到，如果她乘电梯，门外这人一定会发现她所住楼层。余波偷偷溜进消防楼梯，但跑到二楼便后悔了，楼道里很黑。余波一路极奔进屋，锁门。靠着门喘了好一会儿气。
电梯在运行中，余波偏着头听。电梯在七楼停下，电梯门打开，似有人走出，余波屏住呼吸。电梯口的楼梯间铺着地毯，会淹没脚步，但半分钟后，脚步声出现在楼道里。很明显的男人的脚步。余波的心收紧了。脚步一点一点靠近她的房间，余波慌乱地扫视房间，看看有什么可以拿来做武器的。余波目光落在窗台边的晾衣叉。应该奔过去将晾衣叉攥在手里的，余波却发现自己紧张得双腿发软，心里反复现出一个疑问：“我明明救了他，为什么要害我，还是他就是专门等着一个人给他开门……”
“前台！前台！”余波掏出手机，翻找前台的电话。
一个悠长的声音响起了：“你倒是等我一下呀！”一双高跟鞋在楼道里窸窸窣窣的跑起来，刺破了深夜的宁静，然后附近某处房间响起了密码锁输入的滴滴声，“哦，原来是我邻居寻欢夜归了。”余波双肩塌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喜欢邻居的高跟鞋。
余波也觉得自己神经太紧张了，特别认真的吓自己，果真把自个儿吓得不轻。“但那个后门的人呢，去哪儿了？”余波打量自己的卫衣，“还好做了防备，没让他看见我的脸，不过他啥样儿？”余波摇摇头，不记得也好，免得做噩梦。“不过——”余波喃喃道，“这卫衣左右都不能再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