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原来在家乡开过拖拉机，买了一辆轻型货车后，便负责起了给各个门市部送货，这时交通局刚从公安部门分设出来，只需自学三天，知道如何挂挡，如何踩油门和刹车，如何倒车，缴了56.8元就拿了驾驶证，而且还是B照。
不过这时，即使在京城，汽车都不多，而且都是属于公家的，基本上没有私人买小轿车，一路上车辆也很通畅，不象以后的京城，堵车就会二环堵到五环。
巴山陆续让所有人都拿了驾照，作为一名合格的销售人员必须要在外面跑，拿了驾照更加方便，而且公家也给了报销，这种福利，就是以后所谓的世界五百强，都没有这种待遇。
五个门市部全部开业以后，运作了半个月，巴山看一切已经运作成熟，便带着廖海两人去了一趟天津，天津卫是除了首都外北方最大的城市，天津给当时中国人的印象有三样，大麻花、狗不理包子和相声，另外一个天津是港口城市，可以去看看大海。
在天津，两人坐着公交车在城里逛了个遍，这时的天津是中国重工业生产基地，说是重工业就是天津无线电厂生产的“北京”牌电视机最出名，号称天下第一机，天津无线电厂有两万多人，两人沿着无线电厂沿着厂房外的围墙，将整个厂区和生活区走了一遍，决定在无线电厂建一个门市部，还是让肖光勇来筹建。
两人回到京城后，在一个晚上，巴山让在京的所有销售人员聚餐，晚上吃涮羊肉，大家在一起商议了如何在北方开展业务。
现在陈茜俨然已成为这些人心里的主心骨，更重要的是他原来就在砖瓦厂做过会计，按资历来讲比廖海、马长江、王梅蛋还老。
“巴山，依我看，我们应该将我们的销售仓库总部设在郑州，那里是全国铁路的枢扭，那里如果设有仓库，我们的货以后就可以发往全国各地。
京城附近的几个城市，比如说天津、保定都可以设门市部，河南、河北、东北我们都可以开拓市场。另外我建议销售人员本地化。”
有点意思，这也是巴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肖光勇、陈茜，你们俩了解这边的情况，如果是招销售人员，确定销售人员的基本工次+提成，好不好招人？”
现在可没有打工一说，因为十亿人员，八亿农民都还没有离开自己的土地，也还没有春运一说。
“招工当然好招，现在有很多半边户，有的工厂家属本来就是农村的，而且农村顶替来接班的，在城里根本就找不着对象，尤其是钢厂、家俱厂这些的家属，好多都是农村的，他们现在就是给点工资就会来。”
巴山和廖海对望一眼，确认了眼神。
“陈茜，你有这个想法就很好，我们是第一批开拓人员，现在每人开资是每月六十元，你们想一想，就是国营企业的厂级领导，基本工资也只有这样子，这也是厂里考虑到我们这些元老的辛苦。这样，陈茜，肖光勇，给你们俩个两天的时间，你们拟定一个成立我们酒厂北方销售公司的方案。”
经营销售本地化，这是九十年代初的做法，这次之所以将王梅蛋和马长江带出来，就是要他们两见见世面，来看看全国的市场是怎样的，不过以为在本地一个月一个门市部可以赚两三百元就跟发了大财似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而且巴山知道，作为工厂的主要负责人，如果全部的精力都要用来做具体的事情，那么这样一个管理者肯定是失败的，这样的企业肯定也会在以后的大潮中烟消云散。
陈茜想了想，“如果我来拟定，以后每个人员的销售工资不可能有这么高，而且招的人要识字、会算帐，至少学会打算盘，这样我们每个店的负责人压力就很小，还有每个月月底要盘库，这样也能保证我们的酒不会丢失。”
廖海抽着烟，“我们以后会在南方也要成立销售公司，厂子里会有统一的财务和销售制度，你们这两天要搞个方案出来，我们会统一。”
不得不说，廖海这一年成长得很快。
马长江、王梅蛋则是双眼放光，似乎有了自己的主意，卧塌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两人早就想独掌一个省或几个省的销售权了。
一顿涮羊肉火锅，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巴山决定在京城再呆上几天，等陈茜的方案出来以后，再组织大家讨论，最终形成方案后再作出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巴山决定放松自己，再到几个地方去逛一逛，他有意无意间跟下面的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一是有利于企业的管理，让底下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才干，做好手头的事，二是这种距离，有利于形成自己的威信和权威，毕竟距离产生美。
他决定去逛逛天桥，逛一逛新华书店总店。
七月的京城，太阳甚是毒辣，一个饥肠辘辘的干瘦小女孩，衣衫破败，眼神冷漠，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处小巷子里，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四合院的后门。
烈日炎炎，枯瘦黝黑的小女孩走得满头大汗，可是神色依旧冷冷的，蹲在一棵大树的绿荫中，她抬头望去，看着天空那轮骄阳，那份光明，看得她双眼流泪。
她默默收回视线，擦了擦眼泪。
很快这座院子的后门有人偷偷开门，从狭窄门缝里，溜出一个跟枯瘦女孩差不多岁数的同龄人，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时下流利的衣服，她有些吃力地抱着一只小木盒，大汗淋漓，一路小跑到枯瘦女孩身前，笑容灿烂道：“送给你的礼物。”
枯瘦女孩皱着眉头接过木盒，捧在怀中，一手推开盖子。
对面的漂亮小女孩开心笑了起来，“这是我爷爷给我买的小木偶，很漂亮的。”
枯瘦小女孩低着头，死死盯住那木盒里的小木偶，看不清表情。
从京城殷实之家走出的那个漂亮丫头，象是还在邀功似的，天真烂漫地追问她喜不喜欢。
干瘦小女孩缓缓抬头，问道：“吃的呢？”
漂亮丫头哎呀一声，歉意道：“不好意思，给忘了。”
她哭丧着脸，不断道歉，“等会儿我马上就要到姑妈家里去，今儿个不能带给你吃的东西了，对不起啊……”
枯瘦小女孩扯了扯嘴角，啪一声，将木盒摔在了地上。
漂亮小女孩泫然欲泣，赶紧蹲下身去准备替她朋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小木盒。
枯瘦小女孩也跟着蹲下，只是伸手捡起墙根的一块砖头，她又看了眼那个已经摔烂的小木盒，然后她高高举起手，正准备向朝那个漂亮小女孩使劲砸去。
一阵清风拂过，一个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当那个漂亮小女孩抬起头，挤出笑脸，想要对好朋友说没关系的时候，惊讶发现身前多出了一个陌生人，穿着一身好看的格子衬衣，黑色的皮鞋，还背着军用背包呢，小女孩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稍稍转头，望向黝黑枯瘦的小女孩，充满询问。
发现自己的好朋友，被那人牵着手。
巴山笑着对她指了指后门方向，说道：“你先回家吧，你看，家里人在等你了。”
漂亮小女孩向他们挥挥手，跑进了自己家里。
枯瘦小女孩默不作声。
当大门关上。
巴山这才松开小女孩的手，对于这个小疯子，他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两个孩子明明关系不错，就因为对方一次没有带吃的，就要用砖头砸人？
巴山低头望去，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仰起头，反问道：“你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