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别九叔,领着张富贵的遗体往张家走去。
来到张家门口,我远远就看到张富贵他遗孀站在门口,一身孝服虽然陈旧但却十分整洁,一脸悲伤。走近妇人,我伸出左手,闭口不言,这在赶尸界叫报平安,寓意仙人(尸首)平安回归家乡,死者家属要封红包给平安钱。张富贵他遗孀也知这规矩,神色略显尴尬,递给我一个小红包。
我用手摸了摸,只有2个铜币。见她家徒四壁,我也不好意思嫌钱少。我点点头,示意她进屋。
待张富贵他遗孀进屋后,我高喊:“张氏张富贵仙身回归,亲属哭迎。”这里之所以要哭迎,据说是因为人处于哀伤状态下,身上的阳气会大幅度削弱。亲人魂魄更容易回归,找到回家的路,半夜与亲人托梦团聚。
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哀伤的哭泣声。我领着张富贵的遗体到门口,在门槛上停了一停,拿出柚子叶,在尸体上细细擦拭一番。柚子叶是我华夏大地百姓用来祈福、驱邪、避秽、消毒的祥瑞之物。在参加丧事的时候,具有带来好运,赶走霉运的功效。擦拭完毕后,再领尸进屋。
一进屋我当场愣住了,张富贵除了他遗孀外,再无一个亲人。摆在屋里中间的灵堂装饰十分朴素。灵堂两旁光秃秃的,中间一口棺材也没有,只有一香案,案上点着香烛,摆着一盘供果。香案中间供奉着一个灵位,上面写着张富贵的姓名、字号、生卒年。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我对妇人说道:“张氏亲人迎归,进香三叩首。”
妇人依言而做,先到案上上了一炷香,接着朝她丈夫的遗体拜了三拜。礼成后,接着我就要领着张富贵的遗体入殓。入殓就是死者入棺椁,期间死者家属要背对不能观看。穷苦人家通常把棺椁置于香案后,而富贵人家则把棺椁置于内堂。我以为张家的棺椁是放在香案后的,结果走到后面一看,顿时傻眼了,只有一卷破草席。想起张家的贫困,我顿时明白这是要席葬。
所谓席葬就是将死者用草席包起来后安葬。由于没有棺椁的保护,一些吃腐肉的野兽过冬时饿极了,极容易寻着味道找来,就会把坟刨开,将里面的尸骨啃食一空。一般再贫苦的人家也会准备一口薄棺材,不让亡人暴尸荒野。由此可以想见张家的贫寒,一想到此处,我手里的两枚铜币顿时显得沉甸甸的!
之前苗仁凤死后,苗小跳就是将房子卖了买口薄棺材安葬其父,而席葬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亲眼所见,之前也只是略有耳闻!电影中经常会有所谓的卖身葬父的场景,就是贫困至此,又不想先父暴尸荒野!
赶尸的最后一个环节便是去防腐处理,即把尸体的防腐药剂都清洗掉,少了这一环节直接下葬的话,尸体下葬多年也不会腐烂,时间一长,要是被人挖出来,那尸体必然聚集了不少阴气,很容易尸变,据赶尸界传闻,一些邪派人士利用此招进行养尸,为祸人间!而大多数心术不正之辈则是借此谋利,故意不将防腐药剂清洗干净,待下葬几年后,闹出尸变,再派门下弟子前来“驱邪消灾”。
去防腐,首先用石蜡封住尸体的七孔二洞,七孔指双眼、鼻孔、双耳和口器,二洞指肛门和肚脐眼。这种做法对死者颇为不敬,所以家属不能观看。
封好后,就是去阴气。这个则是赶尸人本领见高下的地方之一,有的门派不需要去阴气,就可以让尸体内阴气自然散去,使尸体自然腐烂。一些旁门左道则是一开始就没有进行防腐处理,非常没有职业道德,有的赶尸路途较近的话,影响还不大。如果路途遥远,加上天气炎热的话,尸体归乡时,可能早已腐烂发臭。
茅山派的去阴气手法则是用空心刚锥依次刺入尸体腹部、手心、脚掌心、天灵盖缓慢逼出防腐剂,放掉阴气。这个顺序不能出现丝毫错误,是茅山派经过一代又一代赶尸人不断改良,确定的最佳方案。不然可能会有少量阴气残留在体内。这样的手法虽然繁琐,但是好处是实实在在的,杜绝尸变,一劳永逸,不给有心之人以可乘之机。
等以上步骤完成后,把蜡洗干净,为尸体整理好衣裤。整个赶尸过程就圆满完成了。有的富贵人家,还会请职业入殓师继续接下来的步骤。
接着,妇人掏出6个铜币递给我,这是此行的酬劳。赶尸人一般会先收一到二成定金,等到了目的地才结清尾款。也有到达目的地后才收钱。
我看着妇人,说道:“大姐,这钱我不能收,我师父是个急公好义之人,他如果了解你的情况,也不会收钱的。”接着我把她给我的平安钱也一并还给她,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
“小师傅,你等等!”妇人追了出来。
“你是担心我吧,这乱世中,我一个寡妇是不容易生存,但是这钱你要给师父的。我找了好几家都嫌我穷,不愿意将我那可怜的夫送回来,只有九叔宅心仁厚,接了我的活,所以这钱你一定要收下!”妇人说着说着便抽泣了起来。
我这个人是最怕见女人哭了,但是这个钱我肯定不会拿。走嘛感觉也不合适,我整个人也就挺在那,反正我就是一脸不收,但也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许久,那妇人见我不愿意收,说道:“我知道九叔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个石珠,是先夫走南闯北收回来的,他整天把这个当成宝贝,逢人便吹嘘,结果郡里的鉴宝师都说就是一寻常石珠,就请你把这个拿给九叔吧,如果你再不收,我就自尽于此,去和我那亡夫团聚。”
说着,她从腰间掏出一个石珠放在我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女子如此决绝,我也不便拒绝她,只得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