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墨托王国王都萨兰德,与以往的繁荣相比,这里已然化作一座死城——倒不是说整个城市都没有人的活动,在绝大部分的城区里,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没有往来如织的行人,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无论他们生前是农民、工匠还是商人或者贵族,都无一例外而平等地站在一起,再无生前的高低贵贱之分,都安静且充满秩序地站在一起,眼中无神。其中大部分都是新加入亡灵军团转化者,几乎保持了身上的皮肤的完整。但惨白的肤色和冰冷的提问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们已经不是生者了。
转化还在继续,很快,整座城市将不再存在一个活人。
王都西南边缘的一个小型区域,曾经是一些商人仓库的所在。得益于那些精明的商人为了防止他们的货物出现意外,这里的仓库甚至是用一些带有魔力的石头搭建的,黝黑的石墙和微弱的魔力给人以天然的安全感。并不宽大的仓库此时成为了城中为数不多还存在生者的地方。
“该死的,这些鬼玩意都是怎么冒出来的?”一个看样子是士兵的汉子摆弄着手中的刀,对着屋内的众人说着。
“鬼知道他们怎么出来的,反正早上一醒来,我周边都是那种东西了。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一个看起来有点痞气的青年嘟囔着,顺便拿走了桌上的唯一一个白面包。
“小子,把面包放下,只有和外边那些活死人打过的人才配吃!”士兵模样的人伸手就要抢夺,不过青年手疾眼快,一下就将面包揣在怀里,还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找死!”
“你挺厉害啊,你倒是去外边和那些死人打去,别在屋里缩着。”青年似乎不惧怕他手里的刀,竟然还了嘴。
眼看仓库内部就要吵作一团,甚至有大动干戈的可能,这里的其他人急忙安抚两人。
“卡萨,你不要和他争执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一个头发有些白色痕迹的中年绅士对士兵说,顺便使了个眼色。
被称作卡萨的卫兵心领神会,转瞬间让脸上的怒意消失殆尽,仿佛刚刚不是他在和别人争执一样。
“我们现在有八个人。”中年对大家说道:“各位都是死里逃生的人,没用的话我就先不说了。我是第戎,也是这座仓库的主人,刚才那位带着刀的伙计是我的同伴。最近这两天,已经没有其他的幸存者来到这了,可能王都南部就只剩下我们了,因此我们更需要进行合作,而不是冲突。刚刚那位先生,你是不是也同样认为呢?”
“我?”痞气青年抬头望了望中年,嘴角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好吧好吧,大人,您说的对。我是门多萨,一个酒馆侍应。对王都的小路比较熟悉。”说完,他就死死地盯着那个士兵,看样子是要他接着发言。
“我是卡萨,来自王国西部的战士,目前也是我的朋友第戎的同伴。”没有太过在意青年的目光,士兵卡萨简短地做了一个介绍就停下了。
“我叫……”随后,屋子里剩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开始了自我介绍,刚才的冲突好像是未曾发生过一般,就在气氛逐渐融洽的时候,轰隆的响声突然传来,就像在炸雷一般,惊得众人颤栗不已。随后,这个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远及近脚步声,整齐而沉重,竟然对人的心灵有巨大的震撼力。
“天呐,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过来了?”最先恢复的卡萨,一脸震惊地指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我知道。”卡萨身侧,门多萨懒洋洋地说:“那是死亡骑士,亡灵的精锐。在路上,我的老板就是被他们杀了的。我们要完蛋了。”
“胡说,没有和他们战斗过,你怎么知道!”卡萨听到这话,瞬间暴怒,正当他想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痞子时,墙壁的震动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平衡,门多萨甚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们在砸墙!”不只是谁的声音响起,尖锐而刺耳,就像是女妖的哀嚎一般。
“去地下室,那里的门更厚!”第戎扯着嗓子喊道。
屋子里的灰尘纷纷扬起,又弥漫在室内,给采光不良的仓库带来了隐隐约约飘逸的美感,如同仙境一般。只不过,再也没人有心思欣赏这奇景,八个人互相推搡地跑进地下。不知谁不小心,带起的风刮灭了蜡烛,让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
砸墙的声音停止了。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悄声地问:“他们进来了,还是走了?”
寂静。
过了好久,第戎悄悄地对周围人说道:“朋友们,不管如何,仓库的地上我们是暂时不能去了,现在我们只能守在这里;或者从我脚下的那条地道出去……”没等他说完,人群中一道明显压低了音量的声音传来:“老家伙,你不早说,害得我们在这里躲那么久!”
“就是就是!”附和声随之而来。
“诸位,事情可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妙。这条地道,是原来的矿道改成的,高度低矮不说,外边的出口却是连着城北。你们可能不知道,城北,那里是爆发感染的源头……”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人群中突然传来啜泣,以及……
“那我们跟他们拼了!”
“不,也许我们还有一线希望。”说出这番话的竟然是痞子青年门多萨,不过他的话语还是暂时止住了大家的崩溃。
“如果我们够幸运的话,那里的守备力量应该不是很多,因为王都还是比较大的,他们如果想要完全封锁的话,肯定要加派人手。而且……”门多萨特意停了一下,看到连死对头卡萨都没有异议,就接着说:“我观察过,那些普通亡灵似乎没有神智,必须由高级的那种统御才能做出封锁城门这些行动,否则它们连最低级的野兽也不如,只会漫无目的地游荡。所以,城北的亡灵一定不多,它们的人手都派出到各个街区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时间不多了。”
“门多萨先生说得的确有道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商人第戎:“如果其他人没有异议,我们就按照门多萨先生说得做。”
地道的门“吱呀”一声,缓缓被众人拉开,激起了积攒数十年的尘埃。还未等其完全落定,八个人就依次钻进了这条似乎代表了生的通道。与此同时,沉重的脚步声逐渐在大铁门外响起,依旧充满了秩序。只不过,它们带来的,只有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