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夕,宋颂接到了华母的电话。
“中秋和小宇回来吗?”
“我们中秋也没有假期的啊,我保证,春节我们肯定回去。”
华母沉默半晌,说,“我病了,想见见你们。”
她的语气那般柔和,平稳声线中又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宋颂一怔,“妈怎么了?去过医院了吗?爸在旁边吗?”
宋颂起初每次被华母逗叫妈的时候,都会悄悄瞥向余光中的华晨宇。他总是面无表情,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渐渐的,宋颂也就习惯叫“爸”“妈”了。只是每次使用如此亲切的称呼的时候,心底竟会生出一丝无名对未来的期盼。大概是过去太过混沌了吧。
混沌至她只能以那隐匿的旧巷月光为信仰。
华母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我整天盼着你和小宇回来呢,趁着中秋你们来看我一眼吧。我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五仁月饼。”
挂断电话,宋颂向宋明朗请假。宋颂自工作以来从未请过假,此次更何况是母亲生病,他十分通融,批了一天假期。
宋颂和华晨宇在十堰的机场碰面,华母派了司机。
待二人到家,推开门却发现华母在客厅笑眼盈盈地同几位贵妇闲谈。她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丝绸衬衫,发丝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盘了髻,面色红润,言谈举止间满是典雅华贵之气。
看到并肩而立的二人,她甚至毫无愧色地向身边几位贵妇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和我儿媳,中秋回来看看我这个孤家寡人。”
“郎才女貌啊,多般配!”
“又漂亮又懂事,我们这些人真是羡慕不来啊,我儿子要是有你俩一半就好了。”
“别谦虚了,你儿子不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吗?小宇,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小时候总是欺负你的小胖墩?”
饶是宋颂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之人,便也能听出几人话语中几分真诚,几分客套,几分妒意。
宋颂偷偷瞥向比肩而立的华晨宇,他面无表情,宋颂知道,风平浪静的海底深处往往蕴藏着无尽波涛。
“这么久了,不记得了。”
宋颂盯着茶几上精致摆盘的糕点,低头不语。
几位伯母看出华晨宇兴致不高,便也就相继站起告辞。华晨宇站在华母身后,似提线木偶般僵硬。
客人散去,客厅重归寂静,恐怖的寂静。
华晨宇和华母对视,无声地对峙。
他深呼吸一口气,“您骗我。”
华母反问,“那你是盼着我生病喽?”
所有女人似是都具备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短短几字便能使不善言辞的男人窒息。
华晨宇沉默。
华母接着说,“如果我不这样说,你和颂颂中秋还会回来吗?
华晨宇嘴唇微微颤动,却终究未说出半句言辞。
傍晚的柔和日光透过玻璃窗洒下,仿若救赎众生。宋颂抬头的瞬间,不经意间看到华母眼眶红红。
宋颂眼中,华母一向是典雅的、高贵的,甚至要强的,她从未见过华母眼眶泛红的柔弱模样。
啊,华母今年也已六十岁上下了吧。
她继续说,“我身体一向不好,只想在早点抱上大白胖孙子,这点小要求你们难道都不能满足我吗?”
华晨宇低了头,宋颂面颊泛上一丝潮红。
剧情是如何由先前的眼眶泛红发展到催婚的?!
见二人低头不语,华母权当二人是害羞,又继续说了很多。
宋颂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如此认真,大概是因为——她自知此生是不可能和华晨宇拥有同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吧。
毕竟,他是隐匿的白月光,她怎舍得玷污他。
能够站在距月光如此近的距离仰望他,她已知足。
宋颂抬头看去,月入中天,碧色如洗,月光柔柔地倾斜至屋中的每个黑暗角落。她最爱的五仁月饼就放在茶几上,她最爱的月光此刻尽收入眼底,她最爱的男孩和他共坐一张沙发。
今天似乎恰好是认识他满十年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