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道长毕竟是修为深厚之人,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平静。
“陆少侠的意思,是要建功立业,做一个不世出的重臣了?”
玄空道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十分紧张。如今恰逢乱世,黄匪为祸,整个南方都落入黄匪之手,正是纲常混乱,人心思变之际。他生怕陆离志向、抱负不在匡扶正道,而是造反作乱、自立天下。若真是这样,那就真的是生灵涂炭,人间末日了。所以,虽然陆离只是说要争权夺利,掌握生杀大权,但玄空道长的问话却只给他选了一条路,其他的一概不提。
“如果不做一个宰相、大官,又如何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难道还想要做皇帝?道长取笑了。”陆离自嘲的说道。
玄空道长闻言,心中一阵轻松。看样子,陆离虽然生性顽劣,但毕竟名门之后,也没有到了全然不顾纲常伦理的地步。想想自己刚才担心多虑的样子,苦笑一声。
“道长笑什么?”陆离听到了玄空道长的笑声,不解地问。
玄空道长心想:“若是陆离只是想走上仕途,做个大官,倒是有办法让他暂时安心留在苍青派修行。只要他能留下来,日后也定有办法慢慢化解他心中的怨念”
想到这,玄空道长缓缓的转过身来,对陆离说道:“陆少侠,若你志向在此。那么,听我一言,你确实就只剩下留在苍青派为徒这一条路可走了。”
陆离听了玄空道长的话,先是一愣,转而满脸的疑惑。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留在苍青派当道士,跟走上仕途做大官有什么关系。
“我……道长的话,我确实不明白,还请道长明示。”陆离虽然想不通此间的关系,但他却明白,以玄空道长的身份,自然不会说假话骗他。想到接下来的话可能关系到自己一生的理想抱负,陆离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赶紧起身,郑重其事的对玄空道长施了一礼。
玄空道长微笑着示意陆离坐下,说道:“我想问问陆少侠,四书五经读的如何?看少侠年轻有为,气质不凡,想必考个贡士不在话下。”
陆离摇了摇头。
“哦,那考个举人倒也不错,若是朝中有人,定能任个知县。本朝以知县出身,做到当朝大官的倒也有些先例。”
陆离脸色微红,又摇了摇头。
“这样啊。”玄空道长脸上显出难为的神色,接着说,“那若是能考个秀才,再努力攻读,入仕倒也不难。”
陆离叹了口气,说道:“道长见笑了。我自小跟父亲浪荡天涯,行走江湖。倒是跟学着读过些书,但也就仅仅是能认识些字而已。要是让我作个锦绣文章,考取功名,确实是太难了,不现实啊。”
“哦!”玄空道长故意把“哦”这一声拉的很长,故作沉思状。
片刻之后,玄空道长又说:“那定是陆少侠有什么亲朋好友在朝中为官,能为少侠举荐!”
陆离的脸上涨的通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道:“道长不要取笑了。我祖辈几代都是平头百姓,别说是朝中做官的亲朋好友,就是连当官的,我也就只认识一个鲍启。除了这个杀父仇人,与朝廷再无关系。”
“这可如何是好?”玄空道长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色。
其实,玄空道长对陆离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算有些了解。他料定陆离既不能文,也不能武,更不可能有达官贵人的关系能帮他举荐。所以,陆离就连入仕都难,更别提什么封侯拜相,掌握生杀大权。他故意装出一副为陆离谋划的样子,又几番用言语戳中陆离的软肋,为的就是让陆离看清自己,希望陆离能够先知耻,方才有后勇的可能。
玄空道长的这几句话显然起到了作用,陆离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离并不是天生不学无术之人,但因生性顽劣,加之童年漂泊,父亲溺爱,导致他直到现在,都从没有认认真真考虑过人生和未来。陆离只是随着性子,跟着感觉去做每一件事情。他料定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高官厚禄、大富大贵,可是到底如何做到,却是一头雾水。
如今,终于有个人提醒了他,他想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玄空道长见陆离陷入沉思,也不去打断他。只静静的又坐回了凳子上,看着陆离。
这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此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这一老一少却全然不觉得饿。屋内渐渐黑了下来,无人掌灯,二人皆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一般。
又过了个把时辰,天已全黑,微弱的月光照进屋内。陆离仿佛想通了什么,缓缓站起身来,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掌教在上,受徒孙一拜。”说罢,对玄空道长叩首而拜。
玄空道长赶紧起身将陆离扶起,说道:“陆离,想通了?”
“嗯,想通了。”陆离点了点头。
玄空道长让陆离坐下,自己也坐下了,问道:“如何想的?可否跟我说说?”
“掌教教导我,若想日后能够有所建树,我便唯有苍青派为徒一条路。我想了好久,掌教教导的是。”
玄空道长微微一笑,说道:“何以见得?”
“我想,凡是能够走入仕途,成就一番事业,手握重权者。即便是有朝中再大的靠山,也需要自身确实有本事。这本事,无非一文一武。眼下我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但我有信心要努力做好。”陆离平静的说着。
“嗯。”玄空道长说,“信心确是最重要的事情。”
陆离接着说:“但文武之中,我却需要选择一条。先不说我确实不想从文,单就现在的局势而论,从文也远远没有从武好。”
“哦?这从何说来啊?”玄空道长问。
“现在,黄匪正在作乱,天下二分,刀兵四起,朝廷缺兵少将。正是我以武入仕的好时机。”陆离说着,眼中炯炯有神。
“说得好!”玄空道长满脸赞许的神色。
“况且,天下若论武功,谁能比得过苍青派?如今,我陆离能有幸成为苍青派的徒弟。正是上天赐给我的大好机会,我必须要刻苦修炼。一两年之后,待功夫练成了,我就参军从戎,定要在马鞍上建立不世之功!”陆离说罢,一只手狠狠的在桌子上捶了一下。
玄空道长捋着胡须,满脸笑容的看着陆离。虽然陆离这一番话,与自己最终的目的相去甚远。但最起码,陆离留在苍青派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而且,玄空道长是发自内心的欣赏陆离聪明的心性。能够自己想清楚未来路上的种种可能。
“掌教,我饿了。”陆离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玄空道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走!吃饭去!”
说罢,玄空道长挽着陆离的手,一齐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