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墨煜衡用手支着下巴,皱了皱眉,“我倒觉得,老人手中之伞暗含保护之意,在屋子的隐秘处,或许设置了某些奇门遁甲,利箭暗器……此画,应是在给我们一个警示,切莫轻举妄动。”
众人神色各异,皆不置可否。
我盯着这幅画良久,心中疑惑万分,“画中背景虽为雪原,却并没有在下雪,那么,老人为何要打伞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或许,这暗藏于画中的机密,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般复杂?
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直接伸手,按住了画中的那把伞。没想到这一按,竟真的触到了一个凸起的开关,在秦光瑶的惊呼之下,眼前的画,连带着这一整面墙,伴随着“咔咔”的巨大声响,竟缓慢地移动了起来!
墙的背后,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入口。呃,与其说是一条通道,不如说是个……地洞。不得不说,建造这个暗室的人无论是对机关的设置,还是对通道的挖掘,都是十分的任性而随意。
在我朝里面探头探脑的时候,先生一把拉过我的胳膊,将我拎到了他的身后,旋即带头沿着地道走了进去。
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越往里走,空气便愈发得沉闷了起来,地道的两旁插着寥寥几支蜡烛,微弱的烛火随着我们前行的步伐而摇曳着,已是苟延残喘。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脚底摩擦土地的沙沙声,夹杂着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给人一种无以言说的压抑之感。
不知是不是我紧张过度,我总感觉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粘稠的血腥味。在经过一个拐角之后,这种味道不仅没有消散,反倒愈加浓烈了起来。
终于,走出那条长长的地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居室,靠近门边有一张餐桌,上面放着一些简单的吃食,看上去还挺新鲜——说明在不久之前,有人便已来过了。再往旁边是一把竹椅,一些木桶与水盆,而居室的正中间,则放置着一口大瓮……
等等。
我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瞪着那瓮中之人——
又或许,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一个“人”了!
他歪歪斜斜地靠在瓮中,全身赤裸,被浑浊不堪的血水包裹着,四肢俨然已被砍去了!而他身体仅剩的部分,也几乎没有几寸完好的皮肤,有的还在溃烂流脓。最为可怖的是,在他的脸上,那原本属于双眼的位置,却骇然有着两个巨大的血洞!
仇枫曾说,苍牙对鲜血的味道十分敏感。我想,此时此刻,我们已然寻到了它发狂的缘由!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那人朝我们的方向象征性地抬了抬头,牵起了一个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容的弧度,用干涸破碎的嗓音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秦光瑶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立刻尖叫了起来,随即瘫软地跌坐在地。
而后进来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番情形使得瓮中之人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那笑声滑入耳畔,竟如同被刀锋割过一般,破碎而锋利,又恍若恶魔在阿鼻地狱中疯狂的吟唱,让我只想用力地捂住耳朵,逃离这里!
“三年了,三年了!”他笑够之后,仰起头大声地喊道,“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
空气里血污混杂的气味,使得我的胃里一片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震撼,我强忍着心中强烈的不适,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然而未及他开口,身后却蓦地响起一声强忍颤抖的呼唤,那声音是如此的不敢置信,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同时却又充满了绝望。
这呼唤来自最后一个进来的墨煜衡。
他唤那瓮中男人——
“爹……”
***
城主大人病倒了。
秦光瑶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
而老城主墨戬,也被人从那密闭潮湿的暗室中带了出来,送入了宽敞的客房,然而刚出来没多久,他便陷入了重重的昏迷之中。存亡之间,命悬一线。
谢公子说,他的身体被折磨成那样,早就已是日薄西山,油尽灯枯了,几乎全凭着一口怨气吊着,而今进入了舒适的环境之中,意志一旦松懈,再无法支撑起这样的残躯,死亡便已临近了。
苏龙在老城主的床榻之前声泪俱下,悲恸万分。
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失态,我想,作为一个忠仆,他对墨戬是尽心的。
然而墨戬在昏迷之前,精神一直处于癫狂混乱状态,嘴里吱吱哇哇的,却并没有说出囚禁他的罪魁祸首。任苏龙如何想为他报仇,亦是无从下手。
那间暗室成为我好几日的噩梦,说它是人间炼狱,也丝毫不为过吧。我想不通,究竟是怎样刺骨的仇恨,怎样狠辣的心肠,才可以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作出这样的恶行?以至于将人削成人彘,苟活于那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整整三年,生不如死?
“报!”门外快步进来一灰衣男子,正是墨家堡的管事之一,苏青。他低垂着双眼,向苏龙禀报道:“搜寻城中的队伍已悉数归来,并未发现任何有关浴魇丹的下落。”
骆九叔皱了皱眉,“浴魇丹乃无妄城圣物,能接触到者寥寥无几,可有逐个盘查?”
来到这里已然半月过去,距离皇上给出的最后期限不过数日,浴魇丹却仍旧杳无踪迹,若是因此耽误了公主的解药……后果,绝非我们可轻易承担的。
“查过了,没有异常。”
苏龙阴沉着脸,长叹一声,摆手示意苏青出去了。
我默默地打量着他,在心中暗自思忖着,苏龙与浴魇丹失窃一事,是否会有关呢?转念一想,我立马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如今墨戬父子俩人,一个昏迷一个病倒,城中的重担都落在了他苏龙的身上,日后皇上追究起来,必然少不了他的责任。如若浴魇丹真的在他手上,此时还不交出来,简直是在送命!
就在这时,先生忽然开口道:“是真的没有异常,还是……根本就没有查?”
他笑了笑,缓缓地踱步到堂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外,目光深沉莫测,“你说呢——”
“鸢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