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单人病房里霞光弥漫。
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窗边的轮椅上,腿上放了一块毯子,布满褶皱的双手搭在上面,面向夕阳,面容平和。
林晏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绯色唇瓣弯了弯,嗓音微甜:“外婆。”
老人像是没听到,没回头。
林晏进门的时候把帆布包放在小凳子上,上前在老人面前蹲下,两人视线相平。
“外婆,出去透透气吧。”林晏替老人理了一下两鬓的头发,微笑。
老人今年八十多岁了,五官的褶皱很深,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眼她,慢慢点头。
是清醒的。
林晏起来到轮椅后面推她,唇畔凝着笑,却像是拿直尺量好的刻度,从始至终,一厘不多,一厘不差。
医院走廊有很多这样的人,病人被推着或搀扶,或者独自滑着轮椅路过。
林晏推着人到医院后面的花园,还能晒到太阳。
老人一路上都是沉默的,林晏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偶尔会有人打招呼,她会笑着回应别人。
轮椅拐到灌木丛旁边的小道,这里阴凉,没什么人。
“晏晏,你要好好学习。”
老人突然开口,林晏也没有惊讶的,微笑:“我知道。”
“你要出人头地。”
“好。”
“要找一份好的工作,以后嫁一个好的丈夫。”
“嗯。”
“我现在是清醒的,晏晏。”
“……嗯,我知道。”
“再过些日子就是阿云的祭日了。”老人声音突然沙哑,她又说,“林毅是个没用的。”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陌生人事情。
林晏唇畔的笑意僵住了,推轮椅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怎么?”老人突然厉声,那双浑浊的双眼也是,突然厉色起来,“不敢去?!”
她问,像是气急,一只手拍在轮椅扶手上,重重几下,伴随着急促的几口大气,林晏心尖都在跟着跳。
“外婆,外婆别气,晏晏没有,晏晏很勇敢的外婆,您别生气好不好?”林晏有一瞬间慌了神,握住老人的手,安抚的拍着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老人平静下来,但是嘴里却开始喃喃着:“阿云,阿云……”
她四处张望,像是才看到林晏,眼眶立马泛起水光,赶紧抓住她:“阿云,你回来了?”
林晏沉默了一下,嘴角缓缓勾起笑:“是,阿云回来看看妈。”
老人眉目舒展开,褶皱的脸上笑得连眼睛都差点看不到了,一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啊,好啊,晏晏也来了吗?”
“来了,在外面玩儿。”林晏眸光有些恍惚,“妈,今天阿云下厨,你一定要多吃点……”
*
“病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期可能一两句话都说不清楚,我们现在也只能做到延缓病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医生语气严肃沉稳。
办公桌上,面朝门口放了个白纸黑字的席卡。
风治,精神科主治医师。
林晏坐在对面,两只手抱住帆布包,好学生听课一样,听到这句话她平静的点头:“嗯。”
“......后面有问题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好。”
“……我下班了。”
“哦……麻烦风医生了。”
林晏顿了下,站起身点头算是告别。
风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难!
这娃子在她外婆面前,说话那叫一个甜哦,换个人对话就跟换了张面孔似的……引起他的极度不适!
他心里这么想着,神情也逐渐复杂。
林晏下楼的时候已经八点了,看到江…小弟。
他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安安静静的从旁边走廊出来,垂着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眸光。
少年存在感很低,以至于让人习惯性忽略掉他精致的眉眼,甚至不出声的时候会忽略掉整个人。
真低调。
林晏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没准备打招呼。
自然,她也没躲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