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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梦断风雨夜

阴谋结束了,长安城内还处处透着不安的气息。不知为何,总觉得长安城的人多了起来,为了打击司空晓天,这个神秘的组织派出了大量的人手进入长安,随时给司空晓天的内心致命的一击。现在他们完成了,为何还不走?他们的双眼透出阴森的气息,神秘得不可捉摸。

今年是皇上大寿,各地的人纷纷赶来祝贺。不久之前,楚王送来一封信,说想要派儿子前来祝寿。皇帝尽量买楚王的面子,对他的要求尽量有求必应。而且庆寿也不是什么坏事,大臣们一致答应,目光里的不怀好意都深深地隐藏起来,看起来值得信赖。皇帝随便派了一个人去传信,就解散会议。

今天很奇怪,皇帝很累,前所未有的累,但是他却无法睡着,一个人在御花园里踱步。寒冷的夜风在侵蚀他的心智,让他的精神渐渐疲倦。

皇帝准备就寝,忽然觉得心惊肉跳。他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仰望纱帐和结实的房梁沉思,每一次的思索都透着不安。今天大臣们的眼光无比怪异,让他脑袋沉重,无法忍受。即使是现在,他的脑袋也很沉重。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他也和天下千万伤心人一样,一事无成。在这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日落月出,仿佛是一眨眼的事,没有任何感觉。御花园里不时响起几声虫鸣,扰乱了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外面来回走动的太监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黑糊糊的,对于一颗不安的心来说,一切都带有敌意。

他没有多想,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空洞的内心在一点点吞噬他的平静。

外面的人影似乎多了起来,窗纸上的影子密密麻麻的,低声地、急促地在交流着什么。大概只是平常的交接班吧。皇帝看了一眼,双手举起,对着空中飞舞的蚊子狠狠一拍,什么都没有打到。拼命想要得到的一切,又仿佛都是空的。皇帝双手无奈地砸在床上,苦笑着。

突然,门被粗暴地踢开了,皇帝的神经绷紧,像弹簧一样坐了起来。但是一切都晚了,大片的火光奔入皇帝的房间,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者轻摇折扇,面带笑意,正是楚王子,身边是一群手执火把的武士。

皇帝很惊奇,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王子未及回答,皇帝的眼光就定在了一个头戴斗笠、身形瘦削的人身上,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我给了你这么多好处,你却这样回报我,值得吗?”

斗笠人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人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你不懂得如此浅显的道理还能当上皇帝,坐得稳才怪。”

楚王子一挑眉,十分高兴的样子,嘴角扬起了胜利的微笑:“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你是我的同宗兄弟,我也不会为难你。但是你就别想重新坐上王位了,黑衣先生早已将你的亲信全杀了,一个不留。虽然有的官员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很快就会落到我的手中,哈哈哈!”

一夜之间,人上人变成了阶下囚,瞬息万变,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反应过来。不忠于楚王的人被楚王子派人一个个杀掉,其余忠心而有能力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找不出几个。

很快,长安就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对于百姓来说,皇帝更替并不重要,是不是名正言顺的也不重要,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好。楚王子像各大开国皇帝一样装模作样地给百姓发抚慰金。百姓接到,惊诧的心很快就恢复平静,开始了新一天的平淡生活。

长安大乱,司空晓天自然知道,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快,乱军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进长安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绝望的情绪在他心里,慢慢蔓延开来。他和其他官员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躲在家中,等待命运降临。

就在这样的危险时刻,突然有人轻轻叩响了大门。司空晓天将这熟悉的旋律记得一清二楚。他猛地弹起,神经突然一震,急忙冲去,亲自将大门打开。果然,凌霜站在了外面。

司空晓天绝望的心又好像得到了极大的宽慰,几乎要回复原状了。奇怪的是,他的体内好像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压制住了他的希望之心。他一直没有露出过笑容,心里想的永远只是世界的悲哀。除了凌霜,几乎没有什么力量能让他从颓废中苏醒。

凌霜身穿白衣,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参加了谋害司空晓天的罪恶阴谋而感到愧疚。司空晓天不知为何,内心竟无法平静,君子之心似乎因为这一次阴谋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日思夜想的凌霜,他竟没有露出一丝高兴,反而阴沉着脸,怒火在心中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还好,司空晓天能勉强压制住内心那股神秘的不明力量,不至于让怒火爆发。但是一张死板的脸就已经让他完全不同。

凌霜也没有生气,轻轻地说道:“快走吧,你的麻烦来了。”

阴谋过后,司空晓天整个人像是变了样,什么人都不相信。听到这一句话,他竟以为凌霜在嘲讽他的无能,便冷笑道:“麻烦?我从来不怕麻烦。要不是这个世界都在针对我,我会有这么多麻烦?”他的傲气突然冲顶,一双不屈的黑色眼睛直逼长安,好像以为自己能将长安攻下。

“你以为你有多强,也不过就这样罢了。如果你真的够强,你又怎么会被我们每一次精准地集中?我们的阴谋又怎么会得逞?我只想告诉你,你在长安住不久了,随时都可能有变故。我现在已经从那组织中退出了,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没有说假话。还有,据我所知,组织中还有一个杀手锏没有用出,估计要给你致命的一击,你好好小心吧。”凌霜的口气也硬了起来,不给司空晓天留丝毫面子。此时的司空晓天见凌霜的态度有如此大的改变,没有来得及思考自己的不对,就先认为之前凌霜对他的亲近都是因为阴谋。不知为何,司空晓天的内心十分烦躁,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不给他一丝平静。

“好了。不管怎么样,先进来再说,至少我们是亲人。”司空晓天花了很大的时间,才将混乱的心灵压制住,勉强表现出友善。他又低声地说了一句:“曾经是。”当然,这句话凌霜不会听到。莫名的伤感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黄昏下的鸟儿也开始悲鸣。

凌霜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从阴谋的一开始,她就知道了一切。司空家族的血脉是如何的,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她没有点破,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出来,司空晓天也未必会相信。何况,这种症状要司空晓天本人亲自战胜。她应了一声,轻轻地走了进去,回到了那间自己熟悉的房间。看到一尘不染的被褥,她心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这一切曾经是多么美好,为何会因为一个毫无理由的阴谋而让梦破碎?她曾经天真地认为,参加了那个组织就是为全天下人造福。可是她错了,这仅仅只是一个自私的阴谋,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而出动几乎全天下人去做。到头来,不禁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只留下一颗悲伤的心无谓地叹息。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在这之前,梦里看花,在这之后,飘零无家。人们竟然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参加这个阴谋,不惜将自己的同类折磨得生不如死,真是讽刺啊。悲哀的人类世界竟没有一丝让人留恋的事物,这就是司空晓天的心变得如此黑暗真正原因。

很快,夜深了,凌霜无法入睡,静静地在黑暗中垂泪。人类的悲哀渐渐笼罩在她的心头,她也就渐渐明白了司空晓天受到的痛苦是什么样子的。但也仅仅只是千万分之一而已。即使如此,凌霜已经受不了了,她善良的心在渐渐扭曲,痛苦不已。那司空晓天究竟是如何忍受的,我们无法得知。有时候上天给了人一个强大到无与伦比的身躯和心灵,就是为了让他承受更多痛苦。想到这里,凌霜内心竟感受到一丝愧疚,无法面对司空晓天。于是她又悄悄离开了,这在后来更加令司空晓天的病更加疯狂。

此时的司空晓天正静静地看向一片漆黑的天空,无奈地露出平静的笑容。这不是他想的,他的内心十分烦躁,每时每刻都想要抓狂。但是没有办法,他始终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的君子之心,也因为他体内一股神秘的力量。他感受着不安的风隐隐掠过他的身边,一身白衣已经不能被世人在黑暗中看到,他渐渐隐身在黑暗中,和夜一样孤独。

很快,过不了几天,外面闹哄哄一片,同时家丁来报:“公子,外面围了一群兵,他们就要闯进来了,我们快跑吧!”

“跑?你跑得掉?”司空晓天笑了笑,“听天由命是不行的,自行胡来更不行。除了等死,我没有别的选择。至于你,能趁乱混出去最好,没人会管你的。”

说到了“天”,不知如何,家丁竟想起了暗夜教,想起了司空晓天赠送的黄金令牌,满心羞愧。看到司空晓天一副严肃待死的神情,家丁不忍坦白,心乱如麻。

家丁忽然跪下,朝着窗,对着外面一片昏暗的天空祈祷:“暗夜之神啊,您是万能的。请您保佑我家主人平安无事。”司空晓天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大概以为这对每一个濒临绝望的人来说,都是再平常不过了。

“呯”的一声大响,沉重的大门被粗暴地打开了,声嘶力竭的惨叫令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司空晓天反而更加淡然了,端坐在床上,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笑意,无数想法掠过他的脑海,渐渐要将他淹没。

我就要死了。死之前,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的一生平淡得像一张纸,考了状元,被人遗忘;当了刑部尚书,去了又回,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

我永远在安乐与逃难之间徘徊,亲人离又散,朋友来又去,把我夹在中间折磨。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这样浪费生命?真的值得吗?

没有任何脚步声。司空晓天听起来更加恐惧,但是他没有任何选择。只能等待。此刻家丁依旧跪在地上,头已经伏在地板上了。他是司空晓天死前唯一的同伴。

亲人!凌霜!司空晓天空前敏锐,危险来临的时候,他竟然不是单纯地想着自己。他跳下床,慌忙穿好鞋子,整理好衣服,就要往外闯。但是他看到的房间里,除了淡淡的香气,全都是空的。

斗笠人就站在门后面,静静的,像阳光不经意留下的阴影。司空晓天打开门,差点就一头撞了上去。看清楚之后,司空晓天被斗笠人逼得一步步向后退,跌坐在床上。斗笠人侧头看了看跪着的家丁,摇了摇头,直接盯着司空晓天。

家丁察觉到有人进门了,一抬头,惊叫起来:“您就是暗夜教的教主?看来是暗夜之神有灵,保佑我家主人。敌军被打跑了吗?能收我为徒吗?”语无伦次,又像是自言自语。

斗笠人微张嘴唇,欲言又止。“之前跟着你的那个老头呢?他们去了哪里?”

司空晓天侧着头,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那天你把我带走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斗笠人点点头。“那就好。你要记住,不要相信他,一句也不要听。”

司空晓天怒了,不顾身份,顶了回去:“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家长辈,我不听他们的还听你的?况且他们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

斗笠人久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好吧,你不听我的也没有关系。但是你千万不能听他的,更不能相信风雨教。要远离他。还有,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这几天各路勤王都要来了,长安将会大乱。你本来就不应该卷入这场纷争的,有多远走多远吧。”

司空晓天冷冷地说:“不劳你操心。”

斗笠人阴郁的脸上乌云密布,一句话出不说,过了许久,摔门而去。家丁叩头送出,对司空晓天说道:“公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他可是暗夜寺的教主,一派宗师,他对你说的话也是好的。”

司空晓天狠狠地瞪了一眼絮絮叨叨的家丁,站起身,向凌霜的房间走去。在那里,他流下了更多哀思的泪水。

压迫感少了不少。沉重的大门关上了,上面一个灰色的鞋印印在了上面,耻辱一样刻在心头,经久不去。

大殿上,楚王子坐在龙椅上,豪迈地对下面的亲信官员和大将说道:“各路勤王师就要来了,我们要与之一战!”

不少人忧心忡忡,说道:“我们刚攻下长安,势单力薄,恐怕只凭我们这几千人,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勤王师。”

另有一人说道:“没关系。带兵的人大部分都是见风使舵的,可以让我们利用。况且王爷得知消息后,也会挥师北上,将沿途的敌人干掉,到时候,王爷就稳坐龙庭了。”

杜清夹在双方中间,低着头,不敢说话。楚王子自然察觉了,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杜清。杜清的头低得快要埋下去了,反叛的压力压得他抬不起头。

斗笠人大踏步闯入。楚王子急忙站起,亲自迎到阶下,对斗笠人说:“黑衣先生,你有何高见?”

斗笠人一甩袍袖,斩钉截铁:“打,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不服的,一个不留!”

几乎所有人同时反对:“黑衣先生,万万不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要打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胜算!”

斗笠人将他们的脸一一扫过,咬牙切齿:“你们不打,我打!暗夜教的人虽然不多,但没有一个是窝囊废。谁敢来,一定回不去。”

说完,甩衣就走。谁也看不出他的内心有多愤怒,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仇恨。楚王子看着那漆黑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真是一个怪人。”

虽说如此,楚王子一方的人也没有闲着,每天派几十名军侯去查看各州县动向。在长安里的士兵在城头上装好了强弓硬弩、滚木炮石。天空中一片昏暗,怀有敌意地挑衅着人们,毫不讲理。一场大战即将爆发,无情得没有一点办法。

战鼓震天响,昏暗的天空压抑在人们的心中,让人郁闷。勤王师在几天之内在长安外聚集了几万军马,还有十几路兵从全国各地马不停蹄地赶来,为了胜利、或者是利益。

在长安外迎战的人黑压压一片,虽然人不多,但是黑色的气息将身穿铁甲银盔的士兵压得心发慌。

一老将策马出阵,扬鞭戟指叫道:“乱军中谁敢来与老夫一战?”

这声音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池塘中,溅起无数波纹。斗笠人从怀中拿出短剑,轻轻抚摸。他拨出剑,迎着天空一晃,寒光放肆地对天空和天空下成千上万的军马挑衅着。风云雷电也都各自拨出长剑,垂在身旁。他们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一步步都是那样的从容,沉重的脚步将结实的地面踩出了一个个脚印,在向所有人示威。

老将眯着眼睛,看到地上的脚印,心里也有一点发慌。战马踢腿嘶鸣,目光躲闪着,瑟瑟缩缩。

他大笑起来,手中的长枪迎着昏暗的天空一挥,银枪头仿佛也失去了颜色,像一块黑铁。马兵对步兵是必胜的,即使在人数上没有优势,在气势上也不会输。

老将连人带马耀武扬威地冲了过来,手中的长枪一晃,带着冲力飞速向前,双方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斗笠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你还记得二十年前,你干过什么吗?你要为此付出代价!”声音不大,埋没在喧嚣中。

老将的耳朵中灌满了风声,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在他眼中,风雨雷电忽然一字排开,快得像一阵风。四大护法绕到了他的两侧,手中的剑指着各处要害。斗笠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看见飞奔的战马。老将手中的长枪准备将斗笠人戳出一个洞,直接忽略了离他尚远的风雨雷电。

四大护法就像平地刮起的一阵妖风,速度快得出奇,还没等人看清楚,四大护法的剑就已经从那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身上穿了过去。血似乎吓得凝固了,依旧留在伤口里,不敢出来。老将没有任何感觉,眼睛里依旧清楚地看见他的敌人-—斗笠人。在那瞬间,斗笠人恢复了杀气,手中的短剑指定老将的咽喉。老将的眼睛有点模糊了,以为风沙所致,眨了眨眼,不以为意。斗笠人的大拇指狠狠地按下了短剑的机括,寒光电闪而出,轻而易举就刺穿了那老将的咽喉。老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一口血哽在了喉咙中,呼之欲出,却又不得出。斗笠人的眼睛杀气大盛,冲破了遮在他脸上的黑暗,直射到老将的眼睛上。还没有失去意识的老将心中一激灵,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眼神,可惜他已经永远无法记起来了。斗笠人的手凶狠地转动了一下,向上一扬,一颗斗大的头颅从雄伟的身躯上飞起,睁大的眼睛最后一眼看到了昏暗的天空,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马鞍上的躯体的五个伤口突然同时爆出了鲜红的血液,像一股来自地狱的喷泉。受惊的战马驮着一具无头尸体还在向前飞奔,鲜血溅在马眼上,让它迷失了方向,不分东南西北一头乱撞着。斗笠人长剑一挥,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他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一点发泄的机会都不放过。他的手极速起落,连人带马剁成一块一块的,到最后,只剩下了血水和肉酱。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中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马的嘶鸣。到后来,寂然无声。勤王师都屏息看着,似乎这一幕只会出现在地狱里。不少人闭上了眼睛,脑海中自动回放着。呕吐物流了一地,比鲜血还多。这群身经百战的老兵老将再也不敢言勇,手中的刀枪剑戟像是握不稳了,不断颤抖。“妖术,魔鬼!”不少人看到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斗笠人将长达几丈的剑迎风一晃,将尚未凝固的血液甩在风中,然后将剑缓缓收回,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勤王师里的每个人都在盯着那柄全是血迹的短剑,眼睛里透露出的只有恐惧,

“二十年前到过长安的人,都得死!”斗笠人的话迎着风送出去,带着无限寒意,“其他人,只要事不关己,都可以走,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否则,你们的下场就会跟他一样,而且是无人生还!”

老将的死,众人还历历在目,他们可不希望自己的下场是那样。但是几万勤王师被区区几个人打败了,传出去还不是得贻笑天下?为了所谓的名誉,他们看得比命都重要。

“谁二十年前到过长安?给我站出来,我不会让你死得痛快的!如果没人敢出来,都给我粉碎在这里,一个都别想走!”

所有人都被这狂徒的话激怒了,弯弓搭箭,指着斗笠人,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密集如雨。箭上淬了毒,见血封喉,原本是用来大规模作战用的,这时候竟然用来攻击五个人。

斗笠人异常从容。毒箭碰到他的斗笠,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被弹开了,斜斜地倒在地上。其它的箭或插在地上,或被剑挑开,没有一枝碰到的。

弓箭手也意识到这是徒劳的,微一犹豫,把手放下了,不想做无谓的浪费。

将士们忧心忡忡,不敢浪费一兵一卒去跟五个疯子打架。他们也不敢几万人一齐压上去,毕竟谁也无法预料那柄几丈长的宝剑会从什么角度切下他们的头颅。

勤王师中突然闪出二人,嘴角带着挑战似的冷笑,低声对总领军说道:“有点意思,我们去会会他们。”

总领军不敢相信,质疑道:“你们能打得过那几个疯子?那柄几丈长的剑看着像一条白蛇,随便来一下你们就得死。”

“怎么可能?我们兄弟也会过不少人,比他强的人多得是,他又算得了什么?”

总领军还是不太放心,问道:“他们有五个人,而你们只有两个,是不是不太好?”

两人不再说话,飞身出阵,几个起落到了中心,没有溅起一点沙尘。

斗笠人侧着头看着他们,一个也不认识,看着却特别眼熟,似乎直到现在还在记忆的角落里放出萤火虫一样的光,呼之不来,挥之不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不得不暗赞了一声“好身手”,手中的短剑摇摆不定,竭力隐藏着自己的杀气,不肯滥杀无辜。

“来者报上名来,无关者不杀。”

“司空暗夜!”

“司马西风!”

好久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了,斗笠人平涸的眼睛突然涌出了泪水,紧握着剑柄的手一松,几乎拿捏不住。很快,他就被残酷的事实惊醒,斗笠人炽热的心在一瞬间又变得寒冷如冰,眼睛里的杀气更浓烈了,右手关节不断发出声响,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剑柄捏碎。

斗笠人忽然仰天长啸一声,惊天动地,声震四野,每个人的心中都为之一震。他又重新回到了那副冷酷的模样,冷冷地说:“你们还不配!”脚步还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却让人看得心发慌。每一步都似乎灌注着极大的怒气,脚印深深地印在结实的沙土地上。

司空暗夜和司马西风对视一眼,拔出了背后的剑。左手、右手、长剑、短剑,形成了一种无间的默契,组成了铜墙铁壁。

“啊——”斗笠人厉声长啸,手中的剑暴长丈余,直刺两人的面门。两人不慌不忙,侧身闪开,身手矫健敏捷,绝不似凡夫俗子。

斗笠人缩回剑,速度出奇的快,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尘。两人将斗笠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一前一后夹击,长剑短剑,剑剑指向要害。斗笠人在这快如闪电的剑光中应对自如,出手还手间都带着雷鸣般的风声,双剑的每一次撞击都会让司空暗夜和司马西风手臂剧震,几乎握不住剑,被斗笠人的怒气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却无法还击。

斗笠人灵活地躲闪着潮水般的攻势,没有一点疲惫。司空暗夜和司马西风微微喘息,而且是二十年来唯一的一次疲惫。他们的眼神透过剑光传到对方的眼中,微一点头,心意相通。司马西风向后退了一步,凌空跃起,手中的剑鹰喙一样向下扑击,流星般向下急坠。司空暗夜向前跨上一步,向下一蹲,剑刃横削斗笠人双足。

斗笠人猝不及防,情急之下,剑尖插入地面,挡过司空暗夜的削足,同时大拇指狠狠地按下按钮,剑身立刻伸长,将斗笠人送到几丈高的空中。

“叮叮”两声,司空暗夜和司马西风显然没有想到,凌厉攻势都打在了剑身上,手臂剧震,却没有将宝剑震断。

斗笠人也吓出一身冷汗,收回了轻视的心,右手用力,将宝剑压弯,借着弹力跃向空中,同时按下按钮,收回长剑,几个空翻之后,远离了司空暗夜和司马西风,站在阵地前微微喘气。

长安城内鼓声大震,城门大开,几千重甲兵手持盾牌,踏着整齐的步伐,簇拥着斗笠人及四大护法,将他们围在中间。司空暗夜和司马西风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退入阵中。

斗笠人稍作休息,从弓箭手手中抢过强弓,没有仔细瞄准,弯弓满月,对准距离几十丈的敌方方阵。箭承载着他所有怒气,疾如流星地飞了过去。

敌方没有人察觉,直到箭头的乌光射入某人的眼睛时,才有人开始反应。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员副将瞬间被射落马下,钉在地上,箭羽颤动不止。

总领军面色凝重,吩咐了一句:“带回去埋了。”士兵们抬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心中不知如何滋味。

长安家家户户一如既往地灭了灯,没有一个百姓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担忧,大概还是麻木地认为原来的皇帝还坐在宝座上,过着正常的生活。

楚王子召集了一群亲信密议,商量谋权夺位后如何让天下百姓心服口服,如何巩固政权,如何应对越来越多的所谓正义之师。

他严肃地说:“明天一定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应对还是一个大问题。城内只有两三万兵马,父王的援军还没有到,我们必须守住。众位有什么好方法吗?”

斗笠人立在阴影中,似已静默不动。显然“打”已经不是什么好方法了,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用珍宝策反各路首领,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忠心的好人。剩下的那部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妙计。再联系王爷那边左右夹击,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不愁他们不服。”

其他那部分大臣也纷纷同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实施,于是一起看着楚王子,等待最终命令。楚王子也不知道,耸了耸肩,看着斗笠人。黑暗中那双眼睛猛地爆发出包极强大的怒气,让人不寒而栗。一个冰冷的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不去。”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阴森的语调总让凡夫俗子们感到莫名的害怕。

楚王子从来没有见到过斗笠人对他的命令如此抗拒,怔了怔,说道:“黑衣先生,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罢了,我派别人去吧。”楚王子账下不乏能人,但是比斗笠人强的还真没有。他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另外一个人,仅在斗笠人之下,但已经差很多了。那人领命而去,翻山越岭,向南方赶去。

密议继续进行。他们接下来要商议守城的方法。

“主动出击,不要让他们接近长安城半步。同时告知百姓,我们将用最大的能力保障他们的安全,让他们照常生活。只有欺骗才是最好的方法。即使百姓知道,也不会怎么样的。谎言和承诺就只差一点而已。”

“但是我们这边兵力不足,该如何挡住潮水般的勤王师?”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敌人虽多,却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我们这次来的人马都是精英,所用器械也是最好的。国库中还有几百门火炮,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

“这么多废话干嘛?让我一个人挑了敌营,不就完事了吗?”斗笠人忽然说道,体内真气将黑色长袍鼓起,越发不耐烦了。

“这可不行。黑衣先生虽然勇猛,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还有,滥杀无辜,不正是加重了我们篡位的罪名了吗?望黑衣先生以大局为重,三思而行。”

斗笠人一挥袍袖,大踏步地走了。众人莫名其妙,但也管不了多少,继续制定计划。

长安城内安静祥和,怎么也不会有人看出几里外埋伏着大军。斗笠人深吸一口寒冷的夜风,似乎黑暗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他轻飘飘地踏过数重砖瓦,到了城西的一间官家府邸。

一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斗笠人想都没想,闯了进去,借着月色站到窗前,扫视了房间一眼。房间里没有人,一盏油灯亮着豆大的火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斗笠人袍袖一挥,将油灯甩在地上,熄灭了无谓的火焰。

他又从窗口里跳出,借着黑暗遁形。他与夜色配合得是那样的默契,好像他天生就没有被光明接受过。一间房间传来了绝望的叹息声,一声又一声,绵绵不绝,在替天下古往今来不平的人宣泄怨气,绵绵不绝,永远也不会完。

司空晓天推开了门,险些撞上了一个高大的黑影。而司空晓天自己却很瘦小,似乎永远都只能仰望着别人。他早已习惯了,再来多一点不公平怎么样呢?

斗笠人,又是斗笠人。只有他才能让绝望的司空晓天感受到一丝安慰:在黑暗中,你至少不是孤独一个人。两人面对面时没有任何拘束,孤独与孤独才是最好的朋友,没有什么能够代替。

斗笠人的杀气感染了司空晓天,他的内心充满了杀意。但是他的杀气并不强烈,他徒有复仇怨气却没有能力,又有什么用呢?从古至今,一个个绝望的人都是这样无奈地死在了梦境中的杀戮。就算梦里杀死了所有仇人,那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事实?孤独的依旧孤独,绝望的依旧绝望,该死的依旧该死,注定了,谁也不能改变。他的脑袋里充斥着不安的气息,头痛欲裂。

“司马西风呢?”斗笠人的第一句话,就没有冷冰冰。他也只有对司空晓天这样了,谁让这世界这么自私呢?

司空晓天猛地一醒,在他自我封闭的时候,他的确没有发现司马西风的踪影。当时,他不以为意,世界的人都是这么冷漠的,再多一个又何妨?对世界的敌意让司空晓天丧失了冷静,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迷失了自我。他自己不被人关心,又何必去关心别人的去向呢?

司空晓天摇摇头,平凡的脸上更多的是冷漠,与世人一样的冷眼。

斗笠人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的嘴角轻轻上扬,杀气突然从双眼迸发,黑色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复仇的欲望。司空晓天猝不及防,被斗笠人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震倒在地。斗笠人轻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司空晓天,一个人若是有了怨念,无论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曾经也是这么被遗忘的,当时也没有谁去关心他,凭什么他不能这么做呢?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是被冷落的人,一种是冷落别人的人。人们的角色每时每刻都在互相变换着,永远不会结束,正如人的痛苦不会结束一样。

斗笠人施展脱俗的轻功飞起,离开了这个无人问津的人和地。他不属于平凡的尘世,但是世界却偏偏让他在平凡的人堆中饱受折磨。这难道就公平?环境会削弱他的能力,这难道对他就公平?说什么人人平等,都是屁话。人类那坚毅的承诺有多容易摧毁?一剑就能够做到。

司空晓天还久久地站在无边的黑暗中,脖子几乎撑不起脑袋了,正如世界不会容得下他一样。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夜色中隐藏的沉闷和压抑。西风吹起,秋天已经到了。对于百姓来说,这是个丰收的季节。但是对于争权夺利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开战的好季节。两类人永远在矛盾中格格不入,最终受苦的却是夹在矛与盾中间的与世无争的空气。

天明,没有战争,百姓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没有变化,每个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平凡。楚王子在高台上远眺那片充满杀气的山头,战旗依旧在树丛中隐隐飘动,炊烟轻轻地飘入空中,开始了漂泊的生活。人马却没有动静,派去的探子都回来报告说,敌军没有任何变化,不知为何按兵不动。

楚王子心里一点也不着急,他天生就是胜利者,怎么会是凡夫俗子能比的呢?随从呈上日历,楚王子翻看了一下,计算行军路线及时间,隐藏在担忧中的王者风范慢慢展露。

又一天,勤王师突然派出使者进入长安,并递上首领的信。楚王子知道父王的大军将要到来,管理事务时也更加得心应手了。长安附近没有任何勤王师增援,似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这就是长安的地位!王的地位!这样的世界怎能不让人寒心?司空晓天在家中听不到勤王师的喊杀声,内心自嘲似的微笑了一下。也许是他想太多了,完美的人总是不可能在世界上找到他存在的地位。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何必去精心设计一个阴谋去摧毁司空晓天呢?这个世界本就不属于司空晓天,没有任何一个时代会完全公平、正直。瞬息万变的尘世已经没有了司空晓天的地位,他也只能悄悄隐去,给世界留下一个嘲讽的背影。

楚王子用好酒接待了试着。试着偷看了一眼满脸杀气的斗笠人,不安的心惊动了杯中酒。酒水晃动,正如动荡的人心一样。

楚王子站了起来,拍了拍使者的肩膀,笑着说道:“不要吃惊,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使者的眼睛不由得又盯着楚王子腰间缓缓摇晃的佩剑,后背湿透,颤抖的样子像寒冬里的一只老鼠。

一杯酒下肚,胆气也壮了,使者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笑容,点点头,站起身,说道:“我可以回去了吗?将军还在等我回报。请王子自行拆信阅读,并回复将军。”

楚王子没有任何顾忌,在所有亲信的大笑声中拆开了信,交给旁边的人大声念出来。那人念道:

“勤王师诸将致楚王麾下。征战劳民伤财,天下百姓不悦。如今人心动乱,若敌国趁虚而入,则一切晚矣。若王爷为一己私欲令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此乃大罪,天理不容。若王爷放出皇上,归还正统,则我等井水不犯河水,此乃上策。若王爷不放,自立为王,王爷顺应民心,想必也可以服天下,此乃中策最近长城方向有信,敌国蠢蠢欲动,将要出兵,国内不应该出现内乱。若王爷执迷不悟,我们将会在最短时间内攻破长安,片甲不留。万望王爷深思。”

楚王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心中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人浅显的私欲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使者听完信件后,走到楚王子身边,低声说道:“将军还说,在王爷亲临长安的那一天,他将会亲自到来给王爷一个大大的惊喜。”

楚王子大笑:“好,好!到时候共同富贵,共同抵御外侮。”众人也附和着大笑。他们也是被命运左右的人,除了随波逐流,没有任何选择。

“来,干了这杯酒,庆祝一下,祝我们大业有成!”

使者又接过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肚子热了,趁着这会儿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不经意间,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斗笠人,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此后多天,双方没有使者来往,也没有战争。百姓越发觉得先前的皇帝一无是处,还不如他的堂兄弟。越平凡,就越不能让凡人看出来,因此,永远不会被人接受。这就是人类的悲哀,无法逆转,眼光短浅到连生活都察觉不出来。

楚王子派出的人回来了,禀告道:“王爷将在明天午时到达长安。”

楚王子双目放光,紧握双拳,似乎已经将天下握在手中。“好,明天列队迎接父王进城!”

天还没亮,长安的大门悄悄地打开,一群手持红花彩带的人站在了城门口,不给黑夜一丝安宁的时刻。在暗中,没有人能够看出鲜艳的红色,看上去倒像是一群奔丧的。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个,大家都沉浸在迎接胜利的喜悦中。不管是真的还是附和的,都远远无法让斗笠人、司空晓天两人明白快乐的真谛。

巳时,远处的山头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沉重的战靴践踏着地面,发出一声声整齐的闷响。这些声音没有令任何人惊讶,几万人来到长安城门,排成长长的两列,枪尖朝天,所有士兵精神抖擞,无一例外。

午时,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远处的天边卷起了飞扬的尘土,似乎整个世界都笑成了小孩的样子。不久后,楚王带领大军到了。浩大的欢迎队列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欢乐,逝去已久的胜利微笑终于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走到欢迎队列的中间,看到了勤王师的总领军,笑着说道:“将军不是自诩忠义的吗?怎么现在反而跟上我了呢?”小人得意,必定趾高气扬,曾经的痛现在都变成了他的嘲讽对象。

总领军低下头,恭敬地说:“良禽择木而栖。我是忠,但不是愚忠。”违心的话说得那么的坦荡,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人的心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没有人知道。

列队中走出两人,跟在处往后面,却是司空暗夜与司马西风。两个神话般的人物心甘情愿地为楚王服务,除了利益,还会有什么呢?

楚王笑着说道:“司空先生,司马先生,二位先生辛苦了。”

两人唯唯诺诺,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进城,楚王首先去看被软禁的皇帝,然后假惺惺地威逼利诱,得到了一张圣旨。皇帝仅亲信死的死,逃的逃,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谁来支持他。他只好写下圣旨,退位让贤。除了安逸了半世的心受到极重的打击外,生命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这对百姓来说也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彼此都是陌生人,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皇帝由发布诏书。告知天下。各处已经安排好了楚王亲信,所以也没有任何困难。

于是乎,登基大典的日期很快就定好了。届时,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前来。楚王也不过就是对他的亲信一次又一次无谓地说假话而已。

登基大典那天,像历史无数次重演一样,楚王在台上说道:“小王无德无能……”下面的人群戏剧般地吼道:“王爷文武双全,深得民心,有何不可?理应登上宝座!”

楚王继续说道:“既然众位抬举,那我就不推辞了。”旁边所谓德高望重的大臣双手捧着黄龙袍呈上,恭敬地递给楚王。

猛然间,一条白龙似的长剑穿过德高望重大臣的侧身。那大臣也像其他死人一样,没有了任何气息。黄龙袍乘风飞起,搭在长剑上。长剑缓缓收回,落入了一个黑衣人的手里。

楚王看向长剑的主人,瞬间面如死灰。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被冰冻了一样。他强笑着,抽动了嘴角说话:“黑衣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配!”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蹦出,自己绝望,也要让别人绝望。

人群中自然爆发出很多反对的声音,一点点组合在一起,如沸水一般要将斗笠人这块寒冰融化。

斗笠人站在宫殿顶上,长剑一挥,割下一大片喋喋不休的脑袋。鲜血喷涌而出,给毫无希望的登基大典染上了悲壮的色彩。只有恐惧才能让嘈杂的凡人们停下嘴,但不是永远。

又有两个人影在斗笠人身后出现,竟是杜清和司马飞鹰。

楚王和他的儿子不得不在失败之前展现出最后的勇气,提高了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像是死亡前的悲鸣:“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背叛?”他还在期望他的几万人马能够镇压住,在拼命地拖延时间。拖得越久,生命就会越来越少,凡人又怎会懂得?

几声炮响打破了楚王的幻想。本来已经投诚楚王的勤王师突然倒戈,包围了大典的会场。

“你究竟是谁?凭你的身份怎么可能动得了这么多军马?你给了他们多少利益?”楚王不相信地叫到,在死前他还想用自己的身份狠狠地给斗笠人一个嘲讽。

斗笠人不是司空晓天,一颗被痛苦锻炼得坚如精钢的心能挡住所有。他缓缓地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平凡的脸。没有太多人认识,但是认识的人都知道这张脸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吴环,无人生还。

楚王惊慌失措,被强烈的杀气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互不相识,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吴环冷冷地说:“你是时候要为你二十年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二十年前你也曾经想要谋权夺位,但是失败了,还损失了两个亲信。二十年后的今天,你也别想成功!”

被软禁的皇帝也能感受到寒意。楚王没有得逞,他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皇位我不会再让给任何一个人,这不是你们应得的。老一辈的人应该知道,五十年前,这个皇位到底是谁的。”

老臣皆哗然,然后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找回了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年轻的人都在回想祖宗岑京说过的是,那才是真正辉煌的历史。

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的楚王等人中突然有两人想溜。杜清与司马飞鹰对视一眼,从天而降,疾冲而下,直接落入人群中。没有了势力的楚王的人一直麻木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忘了拔出刀剑向这两个毁了他们伟大计划的人砍去。大概他们也知道,注定了失败,再怎么发泄也没有用。

逃亡的两人从人群中拔地而起,掠过了一层层屋檐,向远处逃窜。两个少年也从地上飞起,追了过去。四道影子在地面上、屋檐上快速移动,像是白纸上的几个简单的涂鸦。人们随着风声望去,只能看见时间飘过的痕迹。

“露出真面目吧,虚伪的人。”吴环眼中闪过强烈的恨意,“如果司空暗夜和司马西风真的像他们一样窝囊废,那么从哪里来风雨教这巨大的基业?又有什么勇气与魄力将这个本来就属于他们的皇位转手让给别人?”

没有人知道本朝皇帝坐上皇位的真相,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谁让他是皇帝呢?这时从吴环口中说出,众人大为震惊。

有些人总以为本朝皇帝英明神武,盲目崇拜,这时候立刻反驳:“别胡说,先帝可是靠自己的能力坐上皇位的,司空暗夜与司马西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臣子而已。”

扭曲的历史已经深入人心了,知道虚假的人越多,知道真相的人就会越少。

吴环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凌厉的杀气让他们把话连同冰冷的唾液一起咽了回去。“闭嘴!你又懂得什么?我不会和你们在这些小事上计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们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没有风雨教,没有司空暗夜与司马西风,就没有这个看起来安定的王朝,就没有你们现在看起来安逸的生活!”

众人震惊,慌忙闭上了嘴,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么震惊,而是吴环那冷酷的压迫力让他们如坠冰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也不敢说。这世界就只有这副德行了,谁强,谁就有改变事实的能力。

吴环仰天长叹一声,声音带着无限的苍凉和寂寞,又有少许安慰。他独自一人高高地站在宫殿的顶上,意义何在?这世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空的而已。他活在了一个错的时代,经历了无数错的事情,人生荒唐得和世界一样。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没有得到任何东西,谁也无法在这个世界里拿到任何东西。”一个三朝老臣在人群中低声说道,空气中立刻弥漫着悲苦之情。所有人的眼睛一酸,人活着,果然都是空的。

“现在,整个国家再次回到司空、司马世家,神圣不可侵犯。谁要是有一句不服,呵呵,放心,不会有酷刑,只要你有本事。”

声音随风远远地传了出去,长安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够清楚地听到。吴环的嘴角又露出了凄凉的笑容。他居高临下,让其他人都只能仰望这张遥不可及的面孔。阳光将吴环悲哀的影子投影在地上,拖得长长的,像永远无法消除的落寞。越接近胜利,这种情感就会越来越强烈。

每个人都一样。

尽管人们的内心还存在着诸多疑问,但是没有一个人问。身份的悬殊永远是人与人之间无法改变的隔阂。世界属于强者,吴环顺应民心,得到了许多人真心的拥护,即使那是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也是他的能力。在人们心中扎了根的封建思想总是挥之不去,一想到吴环名不正言不顺,内心不由得又起了厌恶之情。

过不多时,杜清和司马飞鹰回来了,向吴环禀报:“先生,那两个老贼跑得太快了,我们追不上。”

吴环点点头,说道:“你们尽力了就好。那两人功力很深,你们追不上也很正常。”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向在场的所有人说道:“各位,你们还有必要知道也一件事,就是司空暗夜与司马西风这两个伟大的人究竟去了哪里。他们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离世了,被当年的皇帝和楚王联手害死了!”说到这里,他用寒冰一样的目光扫了楚王一眼,长剑几乎要出鞘。

吴环继续说道:“当年司空、司马两位老先生禅让皇位后,当时的皇帝很不放心,想要时刻将他们除掉。似乎司空、司马两大世家的存在就会影响他的皇位。再一次偶然间,他得知了司空、司马两位老先生好游山水,不曾待在风雨山庄,反而去江南了。他立刻将八百里加急文书送给他的弟弟,楚王。楚王也很在乎这件事,接到信件后立刻打扮成一个书生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并故意做作,吟诗作对。司空、司马两位先生酷爱文学,对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另眼相看。当时两位先生也乔装打扮了,自以为没有人能认出来,于是就放心地到楚王书斋中作客。他们在一起也只是谈论诗词、风景、酒茶。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他们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忘年之交。一天晚上,他们泛舟江上,而那条江是有无数官兵巡逻的。当时,楚王故意提高声音,突然说了一句‘我们怎么才能把长安里的那个没用的东西拿下,取而代之,然后共享荣华富贵?’司空、司马两位先生未及反应,旁边的巡江官兵立刻乱箭射来。早有准备的楚王翻身下水逃窜得无影无踪。司空、司马两位先生喝了一杯楚王给的毒水,有一身武功却无法使出。两个传奇人物就这样死的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过后,皇帝继续做他的皇帝,楚王继续做他的王爷,问心无愧。”

楚王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了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两人不在同一高度上对话,楚王能听见吴环的话,吴环却听不见楚王在说什么。

司马飞鹰从宫殿顶上跳下,凑到楚王面前仔细听了一下,然后返回,告诉吴环。这样的举动最多也只是一个信使而已,可总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干这些事。很多时候,拍马屁不是为了别人,更多是为了自己。

吴环听后大笑,像是恶毒的嘲讽:“我是怎么知道的?还不是你那个当皇帝的哥哥。你们表面上看起来和睦,实际上早已开始勾心斗角了。你们合作,只不过是因为你们的利益刚好是同一个而已。我考得状元后,他竟然想要说服我去对付你,还大言不惭地用司空暗夜、司马西风的事来威胁我。当时我想都没想,立刻就下手为两位先生报仇。我留下你,只是因为你能帮我把军队带进长安,仅此而已,你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现在,就轮到你了。”

楚王麻木得早已忘记了害怕,到不觉得有什么。其他人却惊叫起来,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的魔鬼。楚王丑陋的面目完全露出来后,却得到了人们的同情,而吴环除了发泄,没有得到任何。这个曾经屠杀了数百人的凶手无尽高高在上,丝毫没有受到制裁。而他们此刻像是被死神紧盯着,浑身不自在。如今他们的命运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支配者,不禁感到一阵阵寒意,他们也感受到了吴环与司空晓天曾经受到的千万分之一的绝望。

吴环又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我只是为了司空、司马两位先生复仇而已。不必问我为什么,就算你们知道了,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这个事实;另外,你们还要知道,弱肉强食是生存的法则,没有人能脱离。你们的命运永远是随波逐流的,我很遗憾,因为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会有能力让你们过得更好。”每次说到司空、司马两位先生的时候,吴环的脸上总是闪过淡淡的哀伤,无法抹去。

“现在,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吧!”吴环拿出了短剑,缓缓出鞘,指向楚王,随时准备按下按钮。

“先生,且慢。”司马飞鹰竟然挡在吴环身前,“若杀了他,恐怕天下人不服。请先生三思。”

吴环归剑入鞘,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卧底楚王身边期间,想必也想通了这些道理。至少你没有恩将仇报。”

楚王显然不会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怔了怔,泪水登时流了下来,不为任何人。

“还有一件事,皇帝的位置是属于司空、司马家族的。你们也看见了,司马飞鹰又仁慈之心,做事谦虚,我让他当皇帝,大家没有意见吧?”

人群一片死寂,似乎只是吴环一个人在做激昂的演讲。

“好,他现在就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任何人都不准背叛。否则,我这无人生还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就凭一句话定下了。

司马飞鹰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所做的一切,可不是白做的。

这世界永远都是强者在操控着,没有能力的人就算有反抗之心也没有用。一把死亡之刀永远都悬在他们头上,让他们永远在悬崖边缘无奈地看着对面的光明和希望。

总要那么一些人不怕死,他们已经被世界逼到了极致。沸腾的他们加热了周围的人,他们怒吼着、咆哮着,纷纷爆发着自己和大众不满的情绪。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当皇帝?”

“你一句话就能让人当上皇帝,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不能说我是玉皇大帝,他是太上老君?”

“说这么多都是废话,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当我们不存在?”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你不听我的?司空、司马世家就了不起了吗?”

“他们家族的人争权夺利,跟你一个外人外人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不去管阴沟里有没有狗吃屎呢?”

“……”

即使被数万甲兵包围着,人群也毫不示弱,像翻滚的岩浆,一次又一次地将不满的火花溅射出去,想要联合起来,一起烫死不可一世地吴环。

老一辈的人曾经知道司空暗夜、司马西风两人将皇位拱手让给他人,当时他们还是少年,一股热血让他们支持强者,百般劝阻司空暗夜与司马西风,并阻挠新皇帝登基。但是失败了。两个站在人类巅峰的人突然化作闲云野鹤,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新的王朝和其他王朝平淡得没有任何区别。勾心斗角,谋权篡位,欺上瞒下,应有尽有,让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世界彻底黯淡。他们也只好适应,有的做官,有的种田,毕竟也过了三代,年轻时的激情早已被磨灭,只剩下一个抵抗时间的躯壳。这个决定虽然完成了他们年轻时的心愿,让他们在死前能看到司空、司马世家统治的传奇朝代。但是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时间还能挽回吗?他们只是笑笑,对少时的他们一丝安慰。

中年一辈人在官场上打滚过十余年,懂得见风使舵,见利避害。正是原来皇帝的腐朽,不思进取,才给他们制造了贪污的机会。他们在小时候也曾听过祖父讲过风雨教的传奇。但是他们越长大越现实,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当然不希望又新的皇帝。他们环顾四周紧密的铁甲兵,不敢接触他们的目光,慌忙低下头,不再说话,随声附和的气势也荡然无存。

年轻人则不然。近来人才辈出,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将朝廷内外大小职位沾满了。科举时,他们凭借着一手文章胡乱瞎扯,用一些很多好词佳句、中看不中用的文章给了考官。考官知道皇帝喜爱吟诗作对,热爱文学,于是拼命迎合他的心意,大批挑选迂腐的文学青年,当然有钱人优先。好好的科举就这样变成了诗词大赛。他们年少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小小的文章就能够惊天动地,于是他们越发自大。人群中,吼得最响的就是他们。

铁甲兵首领见状,皱了皱眉。趁着众人声音高潮刚过,他找到了薄弱点,抓紧时间,将手狠狠一挥。所有铁甲兵都用他们独特的信息交流方式将命令传了出去。手中的枪杆同时向下一震,穿着厚重战靴的脚同时向下狠狠一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起,大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痛苦的哀嚎在空气中回荡,坚硬的青石板几乎被一下震碎了。

所有人像是遭到地震一样,脑袋轰的一声大响,摇摇晃晃。本来翻滚得像岩浆一样的人们瞬间冷却下来,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嘈杂了长达两刻钟的人们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镇住了,像犯错的小孩被抓了个现行。

吴环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说道:“谁要是不服,就是在和风雨教与暗夜教作对。有胆子的就给我站出来!”

下面一片寂静,刚才大吼的人都似乎销声匿迹,仿佛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吴环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容不下任何沙子。“这个决定对天下百姓没有任何影响,对有能力的、正直的官员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那些市井无赖,贪官恶霸,就别想活下去了。刚才喊叫的那些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几个起落,消失在了无数屋檐中。杜清与司马飞鹰对视了一眼,苦笑一声,随吴环去了。铁甲兵见状,悄悄地退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从各处路口消失了。

人们好像做了一场大梦,迷茫地眨了眨眼,环顾了四周,只看见无数飞沙走石,似乎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楚王和他的祸害民众的亲信被铁甲兵抓了,囚禁起来。所有人摇摇头,长叹一声,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事实,于是都散了。回到家中,他们莫名其妙地发现怀里多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登基大典的时间,地点。他们看完后,小心地将纸折叠起来,放好。

司马飞鹰和杜清在一个小房间里举杯对酌,露出了真正掌握大局的微笑。

杜清奉承地说道:“公子……不,皇上,您做得可真绝啊。您竟然能看出风雨教重新掌权是必然的,还能看出吴环的真实身份,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了。”

司马飞鹰得意地大笑,在成功后,他毫无顾忌。“那当然。不过,谁让司空晓天这么笨呢?我以为他会和我竞争皇位,于是精心策划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大阴谋,发动全天下人去摧毁司空晓天的意志。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花这么多时间、精力、金钱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呢?”

“那可不一定。如果司空晓天没有疯,那么皇位在谁的手里还不一定呢。要知道,您只是司马氏,是旁支,吴环给司空晓天的可能性更大。更何况,您也直到吴环的身份,他肯定会偏向司空晓天的。”

司马飞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正是如此我才没有动手杀掉司空晓天。要是被吴环发现,你我都要死无全尸。”

杜清默默无言,一口干了杯中酒。他早已熟知新皇帝的城府深沉,他甚至现在都没有摸透。卧底这期间,他也曾产生了类似司空晓天的绝望心情。

“这就是报应吧。”他内心叫到,神色间装出来的飞扬色彩黯淡了下去。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只黑手,操控着人们走向最终的绝望。只不过,有些人太高兴了,永远也无法察觉。

“这个秘密就让它消失了吧。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从此,我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王朝,不一样的统治。你也要出一份力。”

杜清点点头,叩头离开。过了这一夜,他们不再是朋友了。因为利益而存在的友谊似乎特别容易崩塌,得到后,终将要失去。有的人得到很多,有的人在多的基础上得到更多,这就是无可比拟的差距。

登基大典如期进行。司马飞鹰当上了皇帝,官员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一个个都坐在了自己应得的位置上,为世界的正常运转而工作着。当然,还有更多消失在悲哀命运中的落寞的人。贪官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大快人心。轰轰烈烈的一场大变化掀起的热浪过不了几天,迅速转为平静,比少年的热血冷得还快。

从始至终,司空晓天留了个心眼,一直呆在家里,没有离开长安半步。过了许多天,他的家一直很安全,没有被侵犯。

战争的消停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司空晓天异常兴奋,但又有什么用呢?一切的欢乐都是空的,自己还是被世界遗弃。

他还没有过多地反应,长安又传来了新的消息:王朝覆灭,属于司空、司马世家的时代来临了。听到前半句,他很兴奋,以为幸运终究会降临到他的头上。然后,他听到了第二句话,改变了他后生的话。“司马飞鹰当上了皇帝。”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甩了袍袖立刻就走,剩下的一句话也没有听到。

回到家中,他开始砸东西。一边砸一边大声喊叫:“命运一定要这样吗?十多年了,这十多年你没有一天让我安宁过。别以为我是傻子,司马飞鹰陷害我的事我都明白。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一个人能打得过全天下?凭什么?凭什么?”没有人回答,四周一片寂静,沉默如冰。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司空晓天毅然离去,连一个孤独的背影都不给世界留下。

人的一生就像做梦一样,到头来都是空的。看到花繁如海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你的。种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又带不走。

人的心始终在动荡,思考着每一个瞬间。要想不多,不可能。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让自己的心越来越空虚罢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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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厄运所缠绕,被命运所折磨。月下的两人,立下永恒不变的约定。“我……绝对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