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厉青,温博书也仅仅是在早朝上见过,和曾经在高中游街时远远的看过一眼,他知晓穆婉凝的兄长和厉青的关系,所以理所当然的将这些事联系到一起,但他并不认为,厉青跟梁瑞思,能够像今日这般相谈甚欢。
他错了,一直以来他的目光都放在张越宁,刘桂平,甚至是皇帝的身上,厉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一个人们提起或敬重,或害怕的人物!
厉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如此恍惚的过了一夜,温博书洗了把脸,才又精神抖擞起来。他就是这样,若有疑惑,解开就是!
早朝时,厉青特意看了他一眼,温博书微笑见礼,厉青点头,两人各自站好。待早朝结束时,温博书刻意慢了几步,厉青走了上来,见温博书在此,便就开口打了个招呼,“温大人!”
“厉大人!”温博书早先前曾称厉青为“历将军”的,厉青也并未反驳,而之后却听旁人一直称厉青为“大人”,厉青似乎早已习惯。温博书虽觉奇怪,但当时他并无暇顾及,只是同别人一样,改口称其为“大人”,厉青开始还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过问,此时他感觉温博书似乎是刻意在等自己,便就一笑,“温大人公务可办好了?”
“都办好了!”
厉青不置可否,并没有要同温博书聊天的兴致,温博书不好开口挽留,眼睁睁的看着厉青离开,他,是去见梁瑞思吗?
温博书还未回神,身后便有人缓缓道:“历大人最近总是这般来去匆匆,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啊!”
温博书回头,自他任刑部侍郎以来,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个人,“张兄,张大人!”
张越宁一笑,“继贤兄看上去有些忧神,为何而忧呢?”
“让张兄笑话了,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他二人边说边走。
“好奇,厉大人?”
温博书点头,“是,厉大人可是朝野上下都十分敬重的,继贤心中,难免佩服。”
张越宁低笑,“继贤兄今日可有时间与我喝杯茶?”
温博书看了他一眼,“张兄相邀,继贤不敢推脱!”
张越宁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出了宫门,各自上轿,张越宁的轿子在前带路,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院落,门口匾额上书“侍园”,温博书下了轿子,张越宁站在门口,“请!”
“张兄,这是?”
一入侍园,花鸟鱼虫,假山流水,回廊青烟,别有洞天。温博书被这美景给折服,张越宁一笑,“这侍园,乃是厉大人之父所创,在这京城中可是极负盛名的,并且……”他靠近温博书一些,低声道:“也是京城少数能说话的地方!”
温博书一凛,又看了眼张越宁,没在这问题上做纠缠,“厉大人之父?”这却从未听说过。
张越宁带他推开门,门上的铃铛便随着响动,张越宁一笑,关了门,领着温博书先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温博书四下打量,这个位置极好,可以尽揽侍园美景,又并不会被外人打扰,温博书暗自点头。
不多时便来了一个仆人,见是张越宁,便笑问,“张大人,还是照旧吗?”
张越宁眼神示意温博书,“这位,是刑部侍郎温大人!”
仆人便就行礼,“小的见过温大人,大人莫怪,张大人时常也会带客来,不过茶水依旧,您看……”
温博书淡然一笑,“无妨,便就照旧吧!”
仆人便就行礼告退,不一会儿便将茶具热水端来,张越宁挥手上其退下,随即自己动手沏茶。温博书不知怎的就感觉一阵祥和,那压在他身上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只觉得一阵轻松,他也不再顾于算计,静静地看着。
最终张越宁将倒满茶水的茶杯放到温博书身前,温博书笑:“想不到张兄还擅长茶之一道!”
“偶有涉猎罢了,谈不上道。”张越宁抿了一口,长舒口气,指了指周围的环境,“继贤兄以后可以常来,放松些心情也好!”
温博书感觉确实心态平和了许多,也就点头,“张兄说这里是……”厉大人之父所创?
张越宁点头,“不过,继贤兄可要记住,来这儿喝茶,有一个规矩切不可破!”
“什么规矩?”
张越宁眼神一闪,“这里,万万不可带女子前来!”
温博书皱眉,“这却是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张越宁一顿,见温博书凝神在听,也眼神一凝,“继贤兄有所不知,厉大人并非将门之后,厉老当年官至翰林学士,文采出众,厉大人自小在厉老的教导下,习的都是笔墨书画,才华可是得到了当今皇上的赞赏的,十五岁便被准许入士,早年,厉大人可是文官,所以,京中大多数人,都称其为‘厉大人’,十六岁时,皇上御旨赐婚,将护国寺卿的长女许配于他,此女名为周欣雨,才貌双绝,与厉大人,确实是良配,只不过……”
张越宁低叹,又抿了一口茶,“厉大人当年有心学习,向皇上讨了个巡察刺史,目的是磨练心性,体察民情,也为积累经验,这婚期,也就往后搁了些时日。当年他离开京城时,周欣雨可是一路相送,情真意切,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厉大人隐姓埋名,去过不知多少地方,终于在第四年决意回京,然而却在回京的路上,他遇到了丰迟国乔装入中原的公主拓雅娜,未曾想被这公主看中,有意要与厉大人成亲,厉大人自是不肯,岂料这公主武艺高强,为人也十分霸道,加上又有高手在旁,居然将厉大人掳了去……此事传回京城,举朝皆惊,皇上当即颁旨,要丰迟国务必将厉大人安全送回,否则就要采取武力手段了,而当年肃守与丰迟国相临边界线的是穆老将军,领了旨意便就调动兵马,随时准备攻打丰迟国,丰迟国一下子进退两难,它虽军事强大,但国家却小,经不起折腾,但拓雅娜一介女流,虽无官职,却掌握了一方军权,其一身不俗的武艺也是在军中习的,是以才敢如此妄为,而且……”张越宁抬头看着温博书,“拓雅娜乃是我朝长公主之女!”
温博书一惊。
“所以无论怎么说,皇上并不愿打战,但拓雅娜一意孤行,不料此时周欣雨却到了边疆,找到了穆老将军……”
张越宁眼中尽是敬意,“如今已无人敢再提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了,只知道当年周欣雨借穆老将军的势将拓雅娜压得抬不起头,厉大人趁机逃脱,反而在丰迟国搅动了一番风云,两人未曾联系,却里应外合,丰迟国和拓雅娜自顾不暇,后来丰迟国国主被人刺杀身亡,有传闻说是我朝做的,当时由一直在旁伺机而动的拓献夺得王位,情况危急,拓雅娜紧握兵权,但不敢再四处走动,拓献初上位,王位不稳,兵力不足,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对峙许久,最终达成和解,拓雅娜镇守边疆,永不得回朝,而拓献若非有国家存亡之大事,不得肆意调动拓雅娜所属军队,在其生前,不得收回兵权……作为条件,拓雅娜必须解除封锁,让厉大人离开……”张越宁叹了口气,“拓雅娜答应了,却秘密派人去掳了周欣雨,然而周欣雨却死在了边界线上,就死在了正往回赶的厉大人的怀里,随后穆老将军和拓雅娜都赶到,谁也说不清楚那晚发生了身,但拓雅娜并不承认自己让人下杀手,皇上不愿再起纷争,强压下此事,此事,便就不了了之了……”
“厉大人在周欣雨坟前发誓,此生不会再娶妻,厉老心灰意冷,辞了官,将当年准备给厉大人做新婚府邸的宅子改成了如今的侍园,并告诫周围人,入此园的第一个女子,必须是厉大人之媳,厉家的女主人,否则,连一个丫环都不能有……与此同时,厉大人拜穆老将军为师,弃文从武,二十岁才开始习武,至今已有十年,皇上许是心中有愧,并未阻止,且嘱咐穆老将军好生相教,后来穆老将军班师回朝,颐养天年,便将其为传与厉大人,这十年来与丰迟国偶有摩擦,但都未曾爆发大战,今年却是厉大人十年来第一次回京,继贤兄可想而知,那个谣言是如何的让人震惊了吧!”
温博书了然点头。
“说来确实佩服,厉大人二十岁才习武,却能到如今之境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好几次都差点丧命,而且厉大人遵守承诺,不止没娶妻,甚至连妾室都没有,一直洁身自好……想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办到!”
温博书也叹,“确实,不服不行啊!”
张越宁让人换来新的热水,又沏了茶,温博书长舒一口气,“我现在明白,张兄确实是来帮我的了!”
张越宁手一顿。
温博书抬头微笑,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不过这帮,却并非我想要的!”
张越宁看着他,“当真劝不住你?”
温博书迎着张越宁的目光,叹道:“继贤,不过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何必如此苦苦阻拦!”不止张越宁,还有刘桂平,甚至是皇帝,都在阻拦他!
然而张越宁这时却笑了起来,“继贤兄,你现在,要的真的只是一个答案?”
温博书一愣,又很快掩盖了什么,“也许不是,但这个答案已然牵扯了许多人……”
“够了!”
张越宁突然厉声打断,严肃道:“继贤兄,你来京这么长时间了,可曾去找过答案!”他的眼神越来越凌厉,“你自己,根本就忘了你要干什么了,你早已没有了初心,又何必在我这里强调,你该,好好问问你自己!”
温博书身形一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张越宁见温博书愣住,长长叹了口气,又将两人的茶斟满,自己率先饮尽,随即起身离开。
“继贤兄,我知我劝不住你,既然如此,我只希望,纵使有一天你死于京城,你也能了无遗憾,死的明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