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懒得理会丐帮的什么义举,看见小妖无恙便是大大放心下来。转身对小妖说道:“这地方古怪得劲,咱们得寻个空子跑出去。”
小妖却还是一脸漠然,冷冷地说道:“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张宝儿道:“为什么不走?那个白玉沙道貌岸然、口是心非,一肚子的坏水。咱们落在他的手里,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小妖道:“你这个呆子,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做甚么,难道你不知道么?”
张宝儿一心只顾小妖的安危,没想其他,听小妖这么一说,忙说道:“对,对,我差点忘了,咱们是要去苏门山的。可是咱们身陷囹圄,那个丐帮帮主的武功又高的很,咱们还是需先想个法子逃走才是啊?”
小妖道:“为什么要逃呢?他们要去苏门山,咱们也要去苏门山,坐在轿子里面让他们抬上山去岂不是更好么?而且白玉沙已经拿到了‘九足白玉’,却并不着急杀我,因为就算他能进得去苏门山,也不见得能有把握取得来金佛,所以他留着我还有用处。倒是你要小心了,他跟你非亲非故,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处,若不是他此刻还有求于丐帮,说不定早就杀了你呢。”
张宝儿道:“我看那个丐帮的帮主不是坏人,不会由着白玉沙胡来的。”
小妖“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行的是义举,是大道。任何阻拦他们道路的人都得死。”
张宝儿也不由得冷了三分,说道:“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这算什么义举呢?况且他们连苏门山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怎么就要集结大批丐帮弟子来犯呢?”
杨小妖道:“自顾正邪不两立,魔教便是邪教的化身。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见到魔教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原因,必先杀之而后快。这便是他们的‘大义’,若是有阻碍他们‘大义’的人,不管是亲是故,一概不能容忍.”
张宝儿道:“我师父也曾给我讲起过魔教的种种坏处,难道苏门山真的是魔教之所在么?”
小妖道:“难道你也相信白玉沙的话么?也相信我是魔教的人么?”
张宝儿摇了摇头,说道:“我自然是不相信他的话,不过他既然能说动丐帮大举来犯,必定有一定的证据说辞。”
杨小妖道:“丐帮的事情我懒得理会,丐帮的人听信谗言,折在苏门山那是活该。只要你相信我就行,其他的便不管了。不过,白玉沙说苏门山是魔教的所在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张宝儿一惊,心想:难道魔教真的还没有灭迹,就在这苏门山么?忙说道:“听闻魔教销声匿迹几十年了,难道真的是魔教重出江湖了么?”
小妖道:“我也只是听说,不能断言。魔教在数百年里面经历过无数次大起大落,从未被真正地铲除过。你不是也听我娘说过么,三十年前,西夏国主秘密指使九祆堂,倾尽举国财富,历时十数年访遍海内外的高人编纂成的“乾坤大法”,可以说是一部旷古绝今的奇书。魔教一向是死而不僵,总想重振魔风、卷土重来。然而前几次大的正邪大战中,魔教均受了重创。如今,魔教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也知道了“乾坤大法”,便想窃取这部奇书,以伺翻身。”
张宝儿道:“那部奇书不是分成了上下卷,秘密送入蒙古大汗的金帐了么?难道魔教的人也有胆子去蒙古大汗的金帐去窃书不成?”
小妖道:“蒙古本就没有文字,成吉思汗也不通晓汉语,他自然是不看书的。那部奇书开始的确是送到了成吉思汗的金帐,后来便理所当然地移到了别的地方。”
张宝儿道:“莫非是苏门山?”
小妖道:“这你倒是猜得到了。”
张宝儿道:“这世上没有比苏门山更邪门的地方了,单单是这八百里的猎场便是亘古未有。况且,你娘不是都已经告诉咱们了么?拿到了‘九足白玉’就到苏门山来,才能开启金佛的秘密。”
小妖一笑,说道:“你呀,就是忒实在了些。既然这苏门山四周都是蒙古的猎场,那又怎么会是魔教的地盘呢?”
张宝儿道:“白玉沙说是魔教的人勾结蒙古大军,要来侵犯大宋。魔教便是蒙古大军的先锋呢。”
小妖道:“这话也仅是能骗一下丐帮的蠢蛋。魔教有‘二宗’和‘三际’之说,更有‘尊王攘夷’之旨。据闻当年金国南下,第一个知道这消息,又来宋朝通风报信的便是魔教的人。魔教跟中原各大门派的分歧在于‘尊王’,而不在于‘攘夷’。所以,勾结蒙古来犯宋朝的肯定不是魔教的人。”
张宝儿知道,“尊王攘夷”一说源自春秋时期,本意为“尊勤君王,攘斥外夷”,是说“尊崇周王室,诸侯不兼并,侵夺外夷地”。齐桓公借助周天子的权威来震慑和威服诸侯,并帮助天子树立威望打击不臣服的四夷。魔教的人本是跟中原的各大门派一起“攘夷”的,但是尊的却不是赵家的天下。
张宝儿道:“‘尊王攘夷’,这话也不无可信。魔教虽然源自波斯,却早就被汉化,魔教大都是汉人。汉人自然不愿意被蛮夷的外族入侵也在情理之中。却不知那‘二宗’和‘三际’指的是什么?”
小妖道:“魔教之所以被称之为为魔教,就是因为他们的执念太深。执念便是信仰,也就是说他们一旦认定了的东西,就是绝不会改变的。‘二宗’指的是光明和黑暗,‘三际’指的是过去、现在和未来。是魔教所信奉的东西。”
张宝儿大惊,说道:“白玉沙原是完颜一族,是金朝的后人。若是蒙宋起了兵戈,他们残金岂不是从中坐收渔翁之利了么?”
小妖道:“你也太低估蒙古了,眼下大宋乃是快要落山的太阳,岌岌可危。蒙古却是步步向上的朝阳。就算蒙宋再起兵戈,也必将是一场风卷残云的战争,他们完颜家也未必会得到什么好处。”
张宝儿见小妖说宋朝是快要落山的太阳,心里很是不快,说道:“你虽然没有生在江南,却也是汉人,怎么盼着宋朝输给蒙古呢?”
小妖道:“这当然不是我盼着,这是事实。咱们去邢州府的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蒙古的骑兵,他们队伍整齐,军纪严明,若有行动必定是阵马风樯,锐不可当。但是宋朝的兵呢,连抗蒙的大将军尚都不能自保,那些个小兵卒岂不是人人自危么?”
张宝儿听了这些话虽然很是别扭,却也反驳不得。因为向灵瑶的父亲向士璧就是个例子。
张宝儿又问:“如果蒙宋之间再起兵戈,你是盼着蒙古赢呢还是盼着宋朝赢呢?”
小妖道:“他们之间的输赢与我何干?不过既然你这般问,我便想上一想。我爹爹虽然是汉人,却是蒙古的大官,我娘亲虽然不是宋人,却是跟蒙古有深仇大恨。所以从我记事其我爹爹和娘亲就极少在一起,也没有谈论过国家大事。我猜想我爹爹盼着蒙古赢,我娘亲盼着宋朝赢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看着你这么希望宋朝能赢,那么我也盼着宋朝能赢了。”
张宝儿当然听得出来,小妖根本就不在乎蒙宋之间的输赢,那么小妖跟魔教、跟蒙宋之间应当无有任何关系。但小妖却说是为了自己便盼着宋朝能赢,虽然是一句信口而言的话,张宝儿听在心里却是暖暖的。
张宝儿道:“皇甫文轻信白玉沙的话,丐帮这次怕是要吃苦头了。咱们要想个办法帮他们一下才是。”
小妖不屑地说道:“他们冤枉你是魔教的人,还点了你的穴道,丢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再去帮他们呢?就算他们吃亏也是应该的,不吃一堑怎么能长一智呢。”
张宝儿道:“他们不认识白玉沙的真面目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咱们既然知晓了白玉沙的真面目,又怎么能再去怪罪皇甫帮主呢?就算不是为了丐帮,单单要杀一杀白玉沙的嚣张气焰也好啊。”
小妖道:“这是两码事,丐帮帮主识人不准,捅下来多大的篓子都是他咎由自取。适才你说白玉沙在蒙宋之间得渔翁之利也可能是真的。我猜测,他是要借助丐帮的力量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在苏门山盗走金佛才是重中之重。”
张宝儿点了点头,这便应了师父经常教导自己的那句偈语:“心中有佛,所见皆佛。”自己见到丐帮大举聚集来苏门山,心里便是想着蒙宋之争。小妖心里面只有“九足白玉”,其所挂念的便都是“九足白玉”和金佛的事情,蒙宋之间的战事当真是与她无关了。
可是,郭姑娘的事情没能告诉皇甫帮主,这事窝在张宝儿的心里面就像是一团疙瘩。此刻尚不知道郭姑娘的下落,不知道她有没有躲得过那条黑蛇还有那只黑豹,有没有受伤?若是告知皇甫帮主让丐帮的弟子去搜寻一下,一定会有消息的。可适才皇甫文说苏门山四周全是丐帮的眼线,为什么没有听到有人来报发现郭姑娘的消息呢?若是丐帮弟子都没有能发现郭姑娘的踪影,那么郭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想到这里张宝儿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钻心地痛。还有郭姑娘送给自己的那只金镯子儿,此刻还在向灵瑶的手中。再想到这里,张宝儿的脑袋就像是像是炸开来一样嗡嗡直响。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张宝儿一阵胡思乱想,不仅使被封住的穴道一阵酸麻,更是使丹田的内力异常鼓荡,却苦于穴道被封无有出处,憋闷难受,忙静下心来念了一通静心咒。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径直到了隔壁的房间。
又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启禀帮主,常长老,这镇子上来了不少蒙古的鞑子兵,正挨家挨户地搜查呢。”
皇甫文道:“苏门山的一处眼线走水,此刻到这镇子上来搜查也在情理之中。常长老,依你之见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常寿长道:“咱们人多吵杂,就算洪掌柜的极力帮着隐瞒,也难保不被这镇子上其他的人发现。此刻就算是躲过这拨鞑子兵的搜查,也难保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鞑子兵在草原上是狩猎出身,鼻子灵得很,镇子四周的丐帮兄弟也绝难逃过鞑子兵的搜捕。既然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咱们不如将势就势,出其不意,此刻就杀上苏门山去。”
庞长老也道:“丐帮此次行动树大招风,几个分舵的兄弟都到了这猎场里面。如此大队人马,的确难保不被苏门山其他眼线所察觉。我赞同常长老的意见,此举咱们宜速战速决。”
白玉沙却急道:“皇甫帮主,咱们大举在即,一切须当稳妥为重。几个鞑子兵怕他作甚,咱们料理了便是。眼下是白天,白天攻山恐有诸多不便,我看还是按照原计划,等到了晚上咱们再作打算才好。”
常长老道:“帮主,咱们丐帮的兄弟不擅长马背上杀敌,若是等蒙古鞑子的援兵来了,咱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为了帮众兄弟的安全着想,此事宜急不宜缓,在此地多耽搁一分,便有多一分的危险。”
庞长老也道:“八百里猎场便好似一个迷宫,苏门山想来也是凶险重重,咱们丐帮的兄弟此来便是失了地利,若是能在天时上扳回一筹,也算是多了一份胜算。况且常长老曾跟随襄阳郭大侠守过城,通晓兵法,自古以来便没有夜晚攻城陷寨的之说。那苏门山数十年不倒,想来也并不全然依靠着这八百里的猎场,山里面的机关陷阱也一定颇多,白日攻山便是多利少弊。”
白玉沙见两位长老坚持己见,也不好多说,便道:“两位长老通晓兵法,见多识广,倒是我这后辈的拙见让两位见笑了。咱们应当同仇敌忾,共进退,我听从帮主指挥便是。”
皇甫文道:“这苏门山里面的样子咱们都不曾见到过,进山的路也仅是大概,夜晚攻山也是多有不妥。我看就依照常长老和庞长老的意见,此事宜急不宜缓,咱们今日就攻山。”
庞长老又道:“此地不宜久留,适才的那位少年张宝儿,还有那个魔教的妖女我看也要一同带上山去。倘若那个妖女当真是杨惟中之女,咱们也好相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