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女人和孩子已经做好了晚餐,哪几十块钱被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底下。
天已经黑了,没办法再去集市里买东西,只能将就着吃昨天剩下的饭菜,说是饭菜,但其实只有一点煮的稀烂的米汤,和一两棵自家摘的青菜,今年收成很差,菜都冒不出来,连续一个多月的干旱让很多农户选择外出打工。
女人给自己打了一碗米汤,却不见里面有几粒米,小心翼翼的将锅里剩下的半碗饭装到另一个碟中,送入房内。
房里是一个被铁链锁住脖子的人,身上黝黑,还有着很重的异味。
整个房内没有家具,里面唯一的一叠稻草,也给他撒的到处都是,不再成堆。
女人看到这一幕,是又气又心疼,抓起边上的竹条就打。
“说多少次了!不要把稻草弄得到处都是!你是不是听不懂啊!家里都够穷的了!还生了你这个孽种!”
打了一会,她累了,放下竹条又一次抱着头哭了起来,哪男孩被打退到墙角抱着脑袋,不停的呜咽着。
过了几分钟,女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放下了手上的饭,一根根的收拾起地上的稻草。
她这次没有再重新铺平,直接就往之前的位置丢去,回头拿饭,他拿起饭菜放到那个孩子面前,伸出了手,悬在半空,想摸摸他的脑袋,却被不停闪躲。
她咬了咬嘴唇,一摆手,狠了心走了出去,走到一半,她停了下来检查铁链,铁链还是好的,就是中间的位置有一点点裂痕,想来是他一个人在里面时砸的,这不是第一次了。
“诶……”她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带上大门,靠在大门上,靠了好久一会,直到听到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吃饭声,她才离去。
喝完米汤,再收拾一下后院的菜园,明天还得去把农田翻一翻浇水,再去集市里买上20块钱的米。
事情很多,也急不来,等后天她男人就回来了,就可以再去镇上开一天的药。
夜深了,她也睡下了。这一天,也是矿洞发生爆炸的那一天。
第二天醒来,女人趁着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整理好了身上的物品,去往村口外面的集市,集市不远,但也要走上半个小时,这还是好的,因为她这次并没有带东西去,往常要是提上一篮筐的菜,提点大米,要走的更久。
等到到了集市,买完东西,再稍微磨蹭一会,到了中午十一点多十二点的时候,她男人就会乘着大巴回来,接上她,替她拿上一星期的食物,给她讲讲城里发生的事情,等着下一次出发。
这一次的步伐要比以往轻快些,或许是因为紧急之中寄回来了一笔钱,或许是今天中午就能见到自己的男人,心情总是要好一点的。
到了集市里的时候会早,大约只有8点多,夏天的阳光总是升起的很快,让务农的村民休息时间也变短了。
看这些村民就可以知道了,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天未亮就出发,有点人甚至已经买完了准备往家里赶,那些是家里田地很多的人,他们要赶着回去种地。
今年的米价有点高,至少是比去年要高上不少的,她计划里的钱只买到了5.6天的量,再添了蜡烛,买上要用的剪刀,花了将近40块钱,剩了30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大约十点半的时候,她就赶到了车站位置等着那一班车,然后,时间到了。
熟悉的位置上却没有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她有点不安,但转念又想,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决定继续等下去。
半个小时一班的车,她从中午11点等到了下午5点,每一趟的车都没有见到,她有些不安,但家里还有一张嘴在等着吃饭,她提着沉重的食物就往家里走,到了差不多6点,她才刚刚好走到家。
房间里传来沉重的铁链声,想来说一天没吃饭,孩子饿了,只能以这种方式喊人。
一天过去了,地上似乎都有了些灰尘,她赶忙煮饭,虽然刚买了米,但吃的依旧是米汤,弄完以后,端着饭菜才走到房中,孩子手腕与脖子上磨出了血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他又砸铁链了吧,女人这样子想。
看着他吃完了饭,女人才收拾了下他的稻草,转身走出去。
但这一次,她没有坐下吃饭,她离开了家里,去到其他人家打探消息,想问问为什么她老公没有回来。
只可惜,她问遍了村子,没有一个人给上答复,想来也是,她男人是一个人离开的,又怎么会知道去了哪,她沉下来心,回去慢慢等,或许明天就回来了呢。
这一等,便是5天,家里的口粮已经快吃没了,她男人还是没有回来,身上只剩下了20块钱,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继续等,还是卖了田地去城里找人,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如果进城了,孩子要怎么办。
她几乎失去了选择的动力,她就想这样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
但说归说,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还是想进城里去找,如果两天后她男人再回不来,她们就要挨饿了。
她拿着地契去找了县里的典当铺,果然,价格被压的很低,两亩地当铺只愿意给出三百块钱,更别提地上还在种着的庄稼。
她咬着牙齿,却不得不同意,“没事的,只要等到她找到了她丈夫,地还能赎回来的”
她这样子安慰着自己,却不知道当铺准备直接转手卖出去。
她回到家里,打包好了需要的东西,给孩子洗了个澡,锁上了门户,便出发前往集市。
她需要先买好一星期的口粮,城里价格高,这是她男人一直在跟她说的事。
一直到下午,买完了东西的女人回到家中,原本应该锁紧的大门此刻却完全敞开。
她心中顿时漏跳了一拍,朝着屋里冲去。
“娃啊!!!”
她冲到屋里,家里的东西基本上没少,因为基本上没什么可少的,但她的孩子,下半身/裸露在外面,血迹斑斑,脸朝下躺着,只见进气不见出。
她没法理解这种事情,她孩子是个男的啊!
她颤抖着捧起了孩子的脸,她的脸上满是伤痕,脖子上的血印勒的已经投过了皮肉看见骨头。
原来,前些日子哪些痕迹,是要外人来了。
她颤抖着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她失去了一切,丈夫,孩子,农田,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不,她还有房子。
她突然抬头看着上面,哪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房梁。她出神的盯着哪里,甚至忘记了哭泣,她走到屋里,拿出了床下剩余的二十块钱,把买回来的大米磨成了面粉煎成了饼,拿来一床被子叠了起来带在身上,叠了一床被子,盖在孩子身上。
从包里拿出了之前刚买的蜡烛,从灶台里取了火,点着了一切,从被单开始,到床铺,到房梁,她看着一切开始燃烧。
她在火海中看着自己的孩子,就像想把他的样子记在脑海中,她伸手抚着孩子的额头,就像想要抓住什么一般,一直等到他彻底没气了,火焰落下来了,她才抓起东西走了出去。
她没注意到的,却是掌心里有一点点闪烁的光亮,直到她离开,才暗淡下去。
等到进入城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沿路走走问问,看看那些地方有能够招人的活。
到了市中心,她按着记忆里她男人的描述,来到了那个招工市场,搜寻了一圈,广场上的人很少,她也不再这停留,直接走到了信息栏上。
按照时间来算,她男人进城时的招工信息早已被撕掉。
但在信息栏最上面,有一张公告却是一直没被盖掉。
「西南矿场,死亡百余人,财务认领」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丈夫的钱包。
多多少少在意料之中,她也猜到了。她也为自己安排好了之后要去的路,等到拿完丈夫的遗物,就去上面一点,在郊区的那家医院干活,哪里开出的薪水很高。足够她过的很好。
哪怕苦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就有报仇的希望。
(接「二十年前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