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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日落西山有彩霞。

次日,沧澜郡便已经纷乱起来,田瞿、曾平的接连暴毙,李杰的死讯也再也无法遮掩,本就人心飘摇的沧澜郡,在天水郡大军的全线总攻之下,防守之势立刻崩溃瓦解,数万天水郡将士,几乎摧枯拉朽一般将沧澜郡拿下,大军进驻沧澜郡郡城。

因为军纪严明,一路之上,天水郡大军与沧澜郡百姓秋毫无犯,让原本畏畏缩缩的平民百姓,最后变成了夹道欢迎。

对于沧澜郡原有的治理,平民们早已痛心疾首。

如今换来人们交口称赞的天水郡官员来接手,他们自然满心期待。

天狼军的办事效率奇高,在次日临近午时,便将刘芸毫发无损地接到了驻地。

母子见面,自是一番伤春悲秋的感慨以及再次相见的欢喜,尤其是刘芸,这几日赵百川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让她一颗心高高悬起,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她又不敢擅自离开,怕赵百川突然出现找不到她。

就这样煎熬了四五日,直到天狼军的人到来。

顾北设宴款待,一为庆祝刘芸和赵百川母子二人重新聚首,二为欢庆天水沧澜二郡这场持续了两年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百姓们得以安享太平。

数百军士,饮至深夜,俱大醉而归。

星夜。

安顿母亲住好之后,赵百川便一个人走出营帐,仰望星空。

传闻,修道界之上,便是更高的一个位面,唤作仙界,修者突破合道境至登仙境后,便可飞升而去。

从地上看,那上面就已经神秘而绚丽了,那真正处身其中,又该是怎样一番气魄景象呢?

赵百川心神向往。

虽然他如今还只是一个蝼蚁一般的小人物,但在愿景面前,人人平等,他同样有向往星空的权利。

一阵凉风吹拂,赵百川回过神来,取下后背的烧火棍,又从方寸物中拿出那块`磨刀石`,就地坐下,轻轻地将烧火棍在石头上摩擦起来。

心如止水。

既然还不知道如何用剑更快,那就先让剑快。

次日天明,赵百川和刘芸向顾北告辞。

在天水郡这里耽误了整整五日光阴,之前又有十日消磨,如今刘芸的阳寿,不过半月之久。

赵百川想带母亲再去看看更多的山河景色,然后再去一欢那巍峨壮丽的大梁国都。

如此,赵百川心中虽然依旧会在母亲辞别之时难受无比,却不会觉得太过愧疚。

顾北早已知晓赵百川离去之心,遗憾道:“其实我很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大梁的壮丽河山,但是如今我军职在身,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所以,山河有会面,我们后会有期。”

赵百川点头道:“后会有期。”

此时,有两个士兵牵来两匹骏马,马背上是几个鼓囊囊的包裹,顾北笑道:“里面是些裹腹的干粮以及一些凡俗银两,愿婶子和你,一路无忧。”

刘芸正要婉拒,却被赵百川给挡了下来,有些人情可以接,有些人情沾不得,赵百川心中有数,抱拳道:“后会有期!”

两匹骏马,缓缓而行。

由于天水郡的意外,赵百川的既定行程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过了天水郡,便是柳阳河。身为大梁国的第二大河流,柳阳河沿边,人丁兴旺,产业发达,其中最著名的花鼓戏和龙舟赛,有幸被赵百川他们给撞上了,兜里银钱充裕,赵百川带着刘芸,好好的在柳阳河乐呵了一天。柳阳河之后,便是红花镇,红花镇是整个大梁都名头响亮的大镇,这里盛产各种鲜花,有着`花都`的美誉,春日里,百花盛开,芳香四溢,五彩缤纷的花朵,让人目不暇接,游走其中,心旷神怡。在红花镇,刘芸忽然就止步不走了。

这让赵百川心中一慌。

他可是亲自设计好的这次出行路线,在红花镇之后,还有更多的名山大川,以及那座人人都向往的梁国都城呢!

母亲给他取名百川,想的就是让他以后能够读百本书,登百座山,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可不就是让母亲亲眼看着自己以前的心愿得以实现么?

可是这个时候母亲却不走了。

而以后又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赵百川如何不慌?

刘芸揉了揉赵百川的脑袋,柔声笑道:“川儿,娘亲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你想过没有,便是你能带娘亲走遍这大梁国所有的山山水水,但大梁国之外呢?落凤窟之外呢?娘亲哪怕还能活上十年百年,也不可能时时跟在你身后,陪你领略那一座座巍峨壮丽的名山大川,我们母子,迟早都有分开的时候,不是么?”

赵百川眼眶湿润,颤声问道,“娘,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刘芸摇头道:“娘亲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人老了吧,突然就觉得累了,不想走了,你看这里的花,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蓝的紫的,多好看,娘亲也不舍得走了。”

“那好!那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地儿住下来,我们还剩余不少的钱财呢!”

赵百川看着母亲那双清澈的眼睛,点头答应下来。

刘芸却是摇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那种境界娘亲可达不到,我就想在一处山脚或是山腰处,有一个茅草屋,吹吹风,赏赏花,听听鸟鸣,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赵百川笑道:“那还不好办么,我们这便去寻个好地儿,搭个茅草房屋便是。”

很快,在红花镇的西边一座小山上,便多出一座茅草屋来。

许多踏春的游客都看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屋子,他们也都只知道里面住着一对孤儿寡母,儿子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母亲身材不高却面容姣好。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一丝信息。

有人假装关照孤儿寡母,却是打着刘芸的主意来接近二人,却无不是被那个面黄肌瘦的青年人一脚踹下山腰,生死不理。

有人是真关心两个看上去命途多舛的娘儿母子,送来各种衣食物品,不过却在半路上便被赵百川截住喝退了。

一些个健壮男子不忿,纠集在一起挽着袖子裤腿,就嚷嚷着要上山将那弱不禁风而又不识好歹的小东西好生教训一顿,让他也尝尝被打下山腰的滋味儿!

不过一行二十余人,在爬到山腰之际,便又如同被人丢垃圾一样从山腰丢了下来,运气好的只是摔个鼻青脸肿,运气不好的就是折胳膊断腿了。

后来,无论好意坏意,前来打搅刘芸和赵百川母子二人恬淡生活的人便越来越少,一旬之后便再无人问津。

这正好合了母子二人的意。

刘芸每天都要提着赵百川用树枝编织的花篮出去采花,然后又不厌其烦的一朵一朵将之插在茅草屋上。

而赵百川则是跟在刘芸身后,只是看着,并不搭手,不是他不想,而是刘芸不让。

用刘芸的话说,她这是第一次给自己搭建房子,旁人不能插手。当时赵百川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娘,您儿子也算旁人么?”

谁知刘芸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那当然了。”

“可是那茅草屋是我一手搭建起来的啊,要给它变得更加好看,我怎么也应该动动手吧?”

赵百川不服道。

刘芸罕见的固执己见:“不行就是不行。”

无奈之下,赵百川只得妥协,他却是没看到母亲眼中的一抹忧伤。

花了整整五日,一座茅草屋便彻底变了模样,成了一座色彩绚烂的鲜花洋房,一群群五彩斑斓的蝴蝶飞飞停停,如是仙居。

不仅如此,刘芸还给自己编织了一件鲜花衣裙,看起来极为亮眼。

日落西山。

金黄的阳光给大地披上霞衣。

红花镇氤氲在金色的霞辉之中,如同人间仙境。

刘芸穿上自己亲手编织的鲜花衣裙,站在山腰一块巨石之上,转了几个圈儿,笑容绚烂道:“川儿,怎么样?娘亲这一身,好看么?”

阳光透过刘芸的发丝、眼眸,以及她身上鲜花衣裙之间的点点缝隙,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神圣不可侵犯的嫡仙子。

“好看,娘亲真好看!”

那精致的面庞,飞扬的秀发,赵百川觉得,这个世间,再没有人能比娘亲更好看的了。

刘芸满意的笑着,然后走过来,半蹲在赵百川跟前,摸着他的头和脸颊,双目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深幽,似要把赵百川现下的模样,深深刻在眼睛深处,灵魂之上。

“娘亲好看,但娘亲相信,以后川儿找的媳妇,一定比娘亲更好看,到时候,你可不要有了媳妇忘了娘,别忘了带她来见见娘,娘亲也不是要帮你把关,我相信川儿看上眼的,定然不会差,只是让娘亲看了,娘亲的心,也就安然踏实了。”

赵百川忽然鼻尖一酸,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如同雨落屋檐一般珠珠不断线。

他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异常,哽咽着说道:“娘…娘亲,你干嘛跟我说这些啊,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我找到的女孩子,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就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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