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巷和老街相连。来来往往的人,和地上的残破老砖一样和着泥土的气息。阴湿湿的雾气自破晓以来就未曾散去过,常住这的都是些市井小民里不能再市井的人,唯一有些活人气息的地方,无非也就那几家陈户灯笼、杨婆甜糕铺、登仙楼……
可就算其他地方再冷清,也比不过那个人们连谈都不敢谈的怪诞之地。据说那里是闹过瘟疫,但也只限于那一条巷子里住过的人会染上。这还不算怪极,三天内,巷里人的尸体都相继在巷外被找到,尸身没有半点惨白之色。不管是泡河水里的还是土沟里的,都是呈红润之色,不是冤死之象,却有撑大的双眼,不是刻意为之,却留下瘆人的笑意,扯的眼白渐变成灰色,每具尸的心口上还留有一张字迹潦草的黄符,上面仅能辨出八个字“乌蜻点灯,鬼棺送礼”……
而在这场瘟情之后,巷里人却没死绝,一个终日闷声不响,肤色惨白,稍有俊色的白衣青年仍在巷中来往。你若离近他,便会发现,在他杂乱而要修理的碎发之下,隐约着的右眼呈金瞳,那金色不但不明艳,相反很是阴沉暗淡,透着或浅或深的灰,很容易让人想到什么不祥的事物,避之不及。
当人们自顾自的忽略那青年,只当做巷里人都死绝了,而打算封巷门的时候,却兀的看见有个人形从雾里晃了过来,直弄得大家抖索起了身子,胆小的二话不说便撂了挑子躲进了人群中。当是时,四周顿起呜咽之声,起起伏伏,似一人又似百号人齐哭,越离越近,随着人影步步逼近。妇孺小孩早已吓得
破了胆,互相偎依着缩在男人们的身形后面。这哭声越来越尖,还夹杂着凄厉的童声,阴风袭来,似刮刀般锋利,擦颈而过。只有人能感到刺进骨子里的冷涩,可旗帆挂件什么没有一个显示出风过的痕迹。见此,一个老者睁圆了眼,磕磕蹬蹬的吐了四个早已成为禁忌的字:“百鬼夜行。”“百鬼夜行,是百鬼夜行啊!”“这阴气,早该想到的,本来就是这样啊……”这一下可好,原本还有些阳刚之意的男人们都不经心内猛颤,念叨起了祖宗神灵保佑这类的话。
恰一道低缓微沉的声音道:“愁怨归不得这些个平白人家,当归则归。”
顷刻间,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了下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人形破开薄雾而出,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那白衣青年!四下里议论声起,青年侧身略过去,眼睑微眯,赏着人们脸上万千可笑的姿态……突然,一声咆哮道:“看他的手!可不就是死人身上的那种黄符!”
一时间,人们的焦点又转到了青年的手上,多多少少有人脸上又露出了惊异之色,不由得往后却步。而那老者则是卯足了胆,上前一步拘礼道:“不知您的姓名……”
青年左手随意一拂袖:“无名无姓。”老者头微抬,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道:
“今后,这陈巷你们还是少来了吧,至于封巷一说,也就此而止。我刚刚其实也并没帮到你们什么,只不过是让百鬼夜行领头的摇头鬼调了个方向,说不准它们还会回来,大家还是自行方便吧。”语毕,便转身又步入那雾中。
众人愣了下神,便急忙做鸟兽状散开,欲奔回家收拾东西,赶紧逃离这里,这时,青年人声音一扬:“杨婆,陈户那些个人还是少接触吧,不过披着人皮,专吸人气的劣等小鬼罢了……”
至此,逃离的人跟他们的后代一遍又一遍传着这个故事,而陈巷和老街也即那日起,成了“鬼街”。
后来一有小孩不听话,大人就会说:“再闹就把你丢到鬼街去,叫鬼吞了你!”刚开始还有效,。久了,总有孩子问:“那白衣青年呢?还住哪儿么?”大人们则总是晦气的甩脸道:“都不知他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