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服用了药物的关系,这一夜睡得尤其的沉,梦里面自己在两座高山之间穿来穿去,颇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醒来之后,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我单独留下崔琉璃,把那竹片递给她。
她千恩万谢表示一定忠于我。我甚是满意。
崔琉璃下去之后,我看着桌上那个瓷瓶发了一小会儿愣,然后把素梅和素菊喊了进来。
慕柔婉在幕府时,随身有“梅兰竹菊”四个丫鬟伺候着。
皇帝下旨聘她为妃的时候,慕柔婉很是闹了一阵不想嫁,结果平日最得力的素兰被拉出来当了替死鬼,受了仗责,给撵了出去。
但是,这四大丫鬟里面的素竹去哪了?怎么不见踪影?
要说起来这素竹还是慕柔婉很信赖的一个丫鬟,人非常机灵,又不会乱说话。
以前慕柔婉的心疾之药,也都是素竹贴身保管。
可是进宫之后居然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细细想来的话,最后一次见到素竹,就是在喜轿里面,慕柔婉装做心疾发作,问她拿药来服。
听我问起素竹,素梅揉了揉锦帕。
“小姐前些日子不问,我还以为小姐忘了。我们也一直纳闷呢。”
“怎么了?”
“大婚那天,送轿的队伍浩浩荡荡,饶长安城一圈后进城,直奔皇宫。快要靠近皇宫的时候,素竹说刚才小姐撩窗沿子瞧外面的时候,丝绢掉了,怕万一给人捡去不好,于是到挤到队伍后面去捡,结果一直到进宫忙乱完,都没看见她回来。”
“按说那么多人,应该不至于走丢了的,可是直到送亲的队伍回去,都没看到她人。”
我摸了摸下巴。猜到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挥手叫她们退下,我把小瓷瓶拿在了手里把玩。
药,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记忆里还留着慕柔婉在喜轿内的垂死挣扎,那种痛苦的感觉让我现在想来还是会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联想起那夜捏上我脖子的那只手,我估么着,这大约还是晟王的锅。
他就是一如既往的想让我死呗。
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毒没毒死还要拎着剑来杀。我这一介弱女子还真是叫他费心了。
算了,昨晚他既然给我服药救我,大约应该打算让我再蹦跶一阵子。先悠哉着再说。
于是我把心放回肚子里,吃了顿丰盛的大餐,然后让崔琉璃扶着我在后宫转转。
虽然我这个人不是很有方向感,不认路,但是也得熟悉一下今后要长期生存斗争的这个地界,免得像上次一样,要去御花园没找到路,结果找到了一口缸。
不想起还好,想起来那口缸,早上吃的那些东西都有些在胃里面蠢蠢欲动,似乎很想出来跟我打招呼。
今后还是少去太后那儿吧。唉,也不知那一缸水,什么时候才能喝完。造孽啊造孽。
想着想着就到了御花园,园内树木葱葱。太液池边荷花开了,远远望去,片片绿油油的荷叶间粉嫩的荷花点缀其间,很是漂亮。
我找了个秋千坐下。打算趁这个机会在这儿好好玩一会儿。开玩笑,在俺们那个时代,要去皇帝住的地方都是要花门票钱的!还只许看不许摸。我来穿一趟不好好享受下,可不是可惜了。
崔琉璃却生怕跌着我,连推秋千都不敢使大力。
“算了算了,你让开,我自己来荡。”
我让她站到一边,自己开始使出从小在小区秋千上练就的“疯狂秋千功”,一下又一下荡的越来越高,忍不住笑出了声。
“咯咯咯,哈哈哈~”
话说,人还是不能太得意,太得意容易被雷劈。
我这厢玩的才高兴,却发现心脏的跳动似乎开始不怎么规律。
唉,这慕柔婉柔弱的身体好像经不起我这般折腾,胸口又开始发闷。
我赶紧死死抓住秋千的绳索,试图调匀呼吸。
站在下面的崔琉璃见我忽然不出声,吓得呼喊,“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我哪有力气回她。
眼瞅着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眼前发黑。
我心叹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然后从秋千上歪了下来。
要说,有主角光环就是好,反正总是死不了的。
我掉下来,没有砸向散发着青草香味的泥土地面,也没有摔到那“皱、漏、瘦、透“姿势妖娆的太湖石上,而是跌进了一个有着清杏香味的怀抱里。
而且他还尤其善解人意的给我带了药。
怎么好像除了我自己,人人都带着我的药似的。
他给我服下救心丸,然后将我抱到了一旁的小亭子里。我残留的一点意识忽然想到,还好他喂药的习惯跟某人不一样,不是用嘴的。
崔琉璃很懂事的站在亭外不远处望风。
我还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却骂着,望风干什么呀,赶紧给老娘送回去,老娘可不想上演御花园被捉奸的戏码。
片刻后,我从他怀里挣扎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见鬼,搞得好像真的偷情了一样。
魏叔文站起来,立在一步开外看着我,一动不动,那姿势像是打算在那里立千年万年一般。
我抬头看见了他的眼。
他的眼里有无尽的悲伤。
我心口没来由的抽了抽。
这个人其实应该不算是坏人。昨夜我是不是说的有点过火了?
也许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但是,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了。怎么说呢,他再怎么看我,看的也是那个“慕柔婉”,他再怎么不舍,爱的死去活来的,也是那个“慕柔婉”。跟我实在没有多大关系。
虽然我现在占了这个身体,但是我跟之前的慕柔婉完全不同,他迟早会发现。或者说,即使他不发现,他爱的也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我不想做别人的替代品,也不想做别人的接盘侠。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站起来准备走。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我擦身而过。
我走到亭子的台阶,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将手伸向他。
他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看着我。
“把我的药还给我。”我认得那个瓷瓶,是慕柔婉惯常用的,估计是以前慕柔婉经常去他那儿留下的。
他眼中的火熄灭,动作缓慢的从怀里掏出那一个瓶子。
他的脸色让我觉得那个小瓶子仿佛有千斤重,每一点移动都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善解人意的一步上前接过,转身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