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余晴就被余泽叫起床,正洗着脸。
“阿晴,我去地里给包谷薅草,你把饭煮了。”余成佑打着赤膊,他扛着锄头,拉开门,转身过来:“做不了的,叫余泽帮你哈。”
余晴点点头:“六叔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太阳热辣起来的时候,你们不用等我,可以和你六婶先吃。”
说完,他就出门了。
余晴抬头看了看还是灰蒙蒙的天上,一闪一闪的星宿,进了灶房,和余泽准备早饭,不到五岁的身高,个子还不到灶台高,只得颤颤巍巍踩着一张板凳,起锅烧水。
在农村,青年劳动力一般都得趁早出工,这时候太阳还不毒辣,凉爽好干活,所以农村的早饭是十分丰盛,它是早饭午饭一道(农村一般只吃两顿),也是犒劳家人辛劳的一种默默无言的关怀和爱。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余晴听见雯姨的房间里有了动静,就见余泽忙跳下板凳,快跑进去了。不过很快,他又跑了回来。
“我妈让你去。”余泽拿阴测测的眼睛盯着余晴,面无表情的说道。
余晴跳下凳子,自进了屋里。赵曦雯的屋子是全家最好的,宽敞又明亮,这时她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朦胧的晨光暖和地披在她身上。
“雯姨。”
“过来,丫头啊,幸苦你了,来了我们家,你就要伺候我这废物玩意儿了。”赵曦雯对余晴招手。
余晴半懂不懂的,但晓得并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懵懂的摇着头,走到她身边去。
“雯姨,我要做什么?”
“把衣服递给我,在那边。”赵曦雯指着远处的衣服。
赵曦雯接过衣物,穿戴起来。
“噫!”余晴指着赵曦雯惊叫出声。
赵曦雯顿住动作:“怎样么了?这个?”赵曦雯动了动她的残脚,笑着问。
原来,余晴看到她的脚,那不是叫一双脚了,从膝盖以下,萎缩的只有余晴手骨粗,白森森的皮包着鸡爪似的脚,变形得像一双蛤蟆脚。
赵曦雯以为吓到了这丫头,便加快手上动作,不想她拦住自己的手,硬是伸手去摸,自己阻止,她还推开自己的手,执拗得很。
“疼吗?”余晴问。
“疼的,不过现在没感觉了。”赵曦雯怔住,很快回答了这丫头。
余晴抱住雯姨的残脚说:“疼你就给阿晴说,我不告诉别个儿。”
“好,疼我会给你说。”赵曦雯语气轻柔,像是怕吓走了什么。
“妈,可以吃饭了。”门外的余泽不晓得看了多久,他端着洗漱的瓷塘盆,冷冰冰地叫道。
赵曦雯看了他一眼,余泽走进来,她接过口杯,挤了点牙膏,漱口洗脸。她是全家乃至全村唯一一个用牙膏这稀罕物漱口的女人,村里的婆娘们,哪个不在人后头,酸溜溜的讽刺她:事事秉持着城里人的做风,以用来维持她那少得可悲可笑的自尊和体面!
她像无有手脚的蛆一样,用手攀爬蠕动着来到饭桌前坐下。
“去叫你爸回来,今天等他吃饭。”
余泽去了不到一会儿,父子俩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饭桌前。余成佑望着赵曦雯白生生的脸,心头欢喜得不得了,方正刚毅的脸上,流着汗,红堂堂的,这个男人应该是不想让赵曦雯等太久而饿着了,就急匆匆地从坡上赶回来了,看着有几分可怜又心酸。
“洗手吃饭吧。”赵曦雯冷冷淡淡的说道。
“哎!好嘞!”余成佑脆声应着。
这一家人就入座吃饭,在农村的饭桌上,是没有食不言这规矩的,相反的,这时候正是长辈与子女相互沟通,增进感情的好时候,大到家中一亩三分地的收成,小到左邻右舍的些许鸡毛蒜皮事儿。
“郑家老婆怕是不行了。”余成佑刨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着。
赵曦雯只顾低头小口吃饭,不搭余成佑的茬,余泽瞥了眼他妈,并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嫌恶。他低头若无其事的吃着碗里的饭。
余晴没感到这气氛,插口问:“六叔,郑家的我要叫甚么?”
余成佑搁下碗,打了个大饱嗝:“叫伯伯,伯娘……”余成佑又说:“他家有个小丫头,和你差不多大,你们可以打个伴儿玩。”
“雯姨,可以吗?”余晴掉过头问赵曦雯。
“砰!”突然间,余成佑像条被踩尾巴的恶狗一样地跳起来,龇着嘴,两眼恶狠狠地瞪着余晴。
“你叫她什么?”他指着赵曦雯问余晴。
“雯……雯姨啊……”余晴战战兢兢地回答,眼睛里惊恐地包着眼泪。
“不!叫六婶,六婶!快叫!”这时候的余成佑十分固执可怕,像是在捍卫着什么。他躲避着儿子的打量目光,和对面女人那如有实质的鄙夷不屑,无所谓的目光。
可余晴那里懂得这些,这个畸形紧张怪异的家庭她是初来乍到,她转头望向赵曦雯,嘴一瘪!
“哇……呜呜呜……”余晴哭得好不委屈好不伤心。
不得不说,她倒是歪打正着,赵曦雯顿碗,声音不大,她慢条斯理地说!
“姓余的,你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