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半，林艺按照约定来到操场。
室友全都陪在她身边。
“害你们这么早就得起来，真不好意思……”
林艺作息规律，平日里也是六点过就起来，散散步背背单词，吃完早饭去上课，或者去图书馆，娜日苏也有晨练的习惯，稍微提前一点也不会觉得为难，倒是白唐和苏幂，一向喜欢睡饱了再起，这么早起来，对她们来讲很是辛苦。
“没事没事！强身健体是好事！以前你和老大每天都起得早早的，锻炼身体完了还能晨读，我总起不来，想到你们都在学习，我却在睡觉，心里可着急了！现在这样正好！集体行动不易掉队！”
白唐因为爸爸来看她，心情特别好，又是第一天早起，并不觉得艰难，反而有点兴奋！
“医生说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适度运动对我来讲是好事！希望可以跟你们一起养成好的生活习惯！”
从小就不能剧烈运动，苏幂一向喜静不喜动，室友集体行动，她觉得可以更好的约束自己。
几人说着话来到操场，就见肖延已经在那等着了。
双方打过招呼，林艺见他面上没有不愉，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原本他只打算教她一个，因为她不想被人说闲话，非要拉着室友们一起，现在他不得不加大工作量，她觉得挺不好意思。
感觉像是坑了他一回似的。
肖延看了她一眼，并未觉得不妥。
相反，昨天表妹打电话说起林艺的顾虑，以及学校里的流言，提出整个宿舍一起训练，他还觉得挺好！
他做事习惯速战速决，觉得效率就是一切，最近的经历却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事实证明，如果做事的时候，太过忽略某些情绪上的问题，很容易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这与他凡事讲求效率的原则是违背的。
嗯，以后做事，一定要充分考虑这一点。
肖延默默给自己提了个醒。
“来了？先慢跑一圈热热身，然后做个身体素质测验，方便针对性训练！”
说罢，也不等她们回话，自顾自的跑了起来。
要给她们训练，他很早就得过来，日常的训练不得不推后。
没有活动开，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昨天他给林艺的训练计划只是一个粗略的版本，提出了此次训练的目标以及大致项目，更加细化的训练表，则要等到测试过后再定。
四人跟着肖延慢慢的跑，他除了指点几句呼吸和节奏，并不多说。
这感觉就像回到了军训那会儿似的。
闲话少说，直接听指挥行动。就是行事准则。
刚刚军训完没有多久的几人都很适应这个节奏，除了苏幂，跑了没多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落到了最后。
“你、你们、别、别陪我，你们、跑你们、的……呼呼～”
刚开始三人还不想把她落下，慢悠悠的陪在她身边，苏幂劝了两回，她们也就按照自己的节奏运动开了。
跑完步，歇会儿就开始测握力、跳远、仰卧起坐，完了再来个八百米……
一个小时下来，各项测试做了一堆，四人气喘吁吁站成一排，忐忑的看着前方。
肖延只是冷着脸把秒表塞兜里，低着头在那默默记录。
从小到大的经验教会他，和一群女孩子相处，只需要冷着脸少说话，办正事儿就只盯着正事儿，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力量、耐力、速度、灵敏度、柔韧度……
苏幂所有项目都远低于平均水准，训练量必须打折。
林艺意志力出色体能差，除了身体柔韧度较强，其他都不算突出，需要注重力量的提升，可针对耐力做特长训练……
娜日苏力量出色体能好，各方面都没问题，就是反应不算快，可针对反应能力作特训……
白唐敏捷度与爆发力强，可持久力很差……
肖延心中打着腹稿，琢磨着最适合她们的针对性方案。
“咋样啊表哥？”
“挺好！”
“我呢我呢？幂幂表哥？我情况具体啥样儿啊？有什么特别项目安排给我没？用不用特意准备健身器材？”
娜日苏对针对性的训练计划非常期待，肖延只是看了她一眼，表情都没变，斩钉截铁的说了句“不用！”，她就不敢再问了。
林艺和白唐什么都没问，一副听话宝宝的样子。
事实上，从热身运动开始，白唐就偷偷跟她吐槽过了——“幂幂表哥好高冷啊！我有点怕他！”
“好了，今天就训练到这，你们先回去吧！具体的计划明天再定，之后随练随改！”
肖延合上记录本就打算离开，林艺连忙叫住他，问起她奶奶的事。
苏幂听得她询问家事，连忙拉着白唐和娜日苏走前面。
之前她妈妈有跟她说过林艺的家庭背景，还暗示过最近不太平，林艺家貌似遇到点事儿……
想到林艺说的她奶奶取钱被割喉，苏幂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她表哥干嘛的她也清楚，见她们说起那些事，苏幂连忙打掩护。
两个室友都是普通人，有些事情，她不希望她们了解太多。
三个室友走前面，林艺感激的看了一眼苏幂，低声询问肖延：
“我奶奶伤好了吗？”
“大概……快了吧。”
“我想回家一趟……”
“这个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我总不能因为有人有可能要害我，我就放着我奶奶受伤不管吧？打电话怕监听，写信又怕被人拆……我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心里真的很急！！”
之前是没钱没办法，现在她有钱，随时可以跑回家，她就不信，还能有人在路上对她下手？
肖延平静的看了她一眼。
林艺从他冷静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淡淡的温柔与怜惜，然而他还是坚定的说：
“不行！现在还不行！”
“具体怎么回事我不问，你挑着能说的给我说下可以吗？为什么不行？到底是谁要对我和我奶奶不利？你给我透个信儿！我不跟人说，行不行？”
“不行！真的不行！”
这些事，很多都是保密的，他不能跟她说。
宽阔的操场一角，没有旁人，林艺声音稍微大了点，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之前有事占着她的心思，她可以勉强忍一忍，现在她闲下来，每天都在惦记家里！
“不知道事情怎么回事，不知道谁要害我，只能像个老鼠，一直躲着过日子！我奶奶受伤，我不能回去看，如果当时没救下来，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也不让我回去看吗？你懂我的心情吗？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能不断的猜！不断的想！我每一天都在害怕！总觉得每一个陌生人都有可能害我……”
林艺眼泪说掉就掉，圆滚滚的泪珠掉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摔成一朵朵深灰色的水花……
能不能哭得你心碎，能不能哭得铁汉心软，在一个专业演技派面前，只有她想还是不想两个选项。
如今的肖延依然年轻又热血，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软了态度。
他看了看四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因为你爸爸，你们很可能被一个跨国贩毒集团报复，之前因为那件事，长隆影业损失很大，你奶奶的事只是他们随手而为，我们不确定是否还有后续计划，也不确定你爸的身份有没有暴露，你再等等……”
“我爸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都走了十几年了，还会连累家人？他的军衔也不高啊……”
一切组织内的事儿都有章程，林艺拿了烈士子女补贴，算一下大概就能知道她爸爸的军衔。
到底要恨到什么程度，才会时隔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报复他家人啊？有这时间好好挣钱不好吗？谁这么闲啊！
肖延神色复杂，纠结了很久。
林艺忍不住抓住他胳膊，一切尽在不言中。
“卧底。”
肖延声音冷冷清清，短短两个字像是从他舌头下蹦出来的，一出口就碎了。
要不是林艺注意听，怕是听不清。
林艺颓然撒手。
如果不出意外，她爸爸的档案永远都不会公开，那块无字碑，可能永远都不会刻字，她余生里的每一年，都只能默默重复那个匆匆走过的“游客”式祭祀……
要说江湖组织最恨什么，二五仔绝对排在前几位。
想起奶奶提到顾长宁的时候说的——“那次是海陆空三军联合行动，具体的不敢跟你说，反正你爸没了命，他没了腿……”
这样的大型行动当中暴露卧底身份，给组织造成重创，让他们不得不收缩深入这个广袤国度的触手……
十月的清晨，刮着阵阵北风，操场边银杏树叶渐渐变黄慢慢飘落，林艺只觉浑身发抖。
她两眼无神，泪珠一串串的滚。
这次是真心实意。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漫无目的的绕着跑道转圈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肖延冷冷清清的声音。
他按住她瘦削的肩膀，专注的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掏出手绢，给她擦干。
“林艺！别哭！”
他红着眼。
“林艺！你要坚强！”
他声音哽咽。
“你是英雄的孩子……”
他无奈又温和。
“我们、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彻底铲除这些毒瘤！”
他咬牙切齿……
那一刻，林艺觉得，他眼里有星星。
这抹闪动的信念之光，好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