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放弃,就算你还有一口气,我都不会放弃。我一定能救你!朕是皇帝,朕拥有天下,为何不能拥有你?”他撕裂般的嘶吼让眼泪顷刻间奔腾不休。
“因为……这是命!”她的身子晃了晃,身后的力量一松,她便柔软的躺在他的怀里。素白的容脸有着白雪般的颜色,嘴角的黑血像极了他眸中之色。
秦风幕抱着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我不信命,我不信!”
“我也不信,可是自从遇见你,爱上你,我就信了。”她低低的开口,“秦风幕,我冷,抱紧我。”
他用尽周身气力死死的抱紧她,瞬时泪流满面,“丫头,还冷吗?”
她摇了摇头,“有你在,寒冬亦如春。秦风幕,我怕我等不到日出了。”
“我带你去找温骅,就算倾尽天下,我也要救你。”他咬牙切齿。
“若是温骅有办法,还会等到今日吗?秦风幕,别再自欺欺人,我们都是历经生死之人,如今还要看不开吗?我要走了,如果有下辈子……”
“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此生,我只要今生的你。这万里河山,若不能与你共享,又有何意义?”秦风幕只觉得锥心的疼痛,好似心血慢慢流淌,终于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她的容脸。
她手心微凉,“幼稚……亏你还是墨门宗主,还是天下之主。”羽睫微扬,“秦风幕,我想再为你穿一次嫁衣,好不好?”
他重重点头,泪如雨下。
寝殿内,他支推所有人,亲手为她披上嫁衣。那火红的金丝凤穿牡丹袍子穿在她身上,如火娇艳明媚。
抱着她坐在殿前石阶上,月光泠泠而下,她一身嫁衣如火,灼烧了天涯。
指尖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荣彦晞轻笑着,“好看吗?”
他重重点头,泪却流得更凶。
起身,缓步走在雪地里,他看见她一身火红的颜色,如同盛开在雪地里的傲雪红梅。仰头看着月华无限,荣彦晞无力的喘息着,“秦风幕,你见过我跳舞吗?听说我跳舞很好看,就连邢昂都被我迷住了。是真的!怎样,我跳给你看看……”
说着,她去了外套的累赘,一身紧身的红色衣衫在雪地里翩然起舞。
红酥手,黄藤酒,美人轻笑谁回首?风中雪,雨中花,谁道魂梦断天涯?梦残阳,似朱砂,是谁负手桃树下?三生情,三生恋,越过千年等君归。
她在雪地里翩然起舞,却将这一身的红若朱砂般烙印在秦风幕的心头。
月光下的红色嫁衣,是谁的鲜血淌过宿命的河,开尽轮回桥头的彼岸花,成了世间至毒的曼陀罗?
蓦地,她忽然顿住脚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晃了晃,径直往后仰去。
“彦晞!”一声厉喝,伴随着风一般的身影,他已拥她在怀。
她看见他俊朗的五官几近扭曲,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滚落。那歇斯底里的哀嚎,伴随着他如同孩子般的嘶吼,彻底在夜里释放。
“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不要!”他从未有过此刻的绝望,如夜深邃的眸子里,只有黯淡的晦涩,不见半分希望的光泽。
“对不起,我怕是做不到与你白首。秦风幕别哭,你若流泪,我死都不安心。”她说着,却忍不住自己泪如雨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却始终不肯甘心,始终不愿离你而去。便是身死又如何,能死在你怀里,也不枉我活一场。”
他死死的将她的头按入自己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哭声传出去甚远,教人闻之落泪,为之动容。
“我如何能舍得下你!”他狠狠吻上她的唇,“你如何能舍得留我一人?”
荣彦晞泣不成声,“下辈子吧!”
他的泪落在她的脸上,烫在她的心头,疼在她的骨子里。心,为她成了一座孤城,再也容不得笑声。他坐在雪地里,拥着她抽泣,“原以为能与你执手一生,却没想到一辈子的承诺这么短,一眨眼,我们爱了一辈子。可是荣彦晞,你怎么忍心让我要用下半辈子来恨你!”
她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扯出一丝笑,“这样也好。终归你此生,最爱的是我,最恨的也是我,也算值了。”
这便是她留给他最后的承诺,恨一辈子。
鲜血不断的涌出,她笑得绝世,却也用眼泪蒙了双眼,四目相对瞬间,彼此压抑的痛哭令天地动容。她的颤抖混合着他的害怕,化为一种无声的疼痛。
“荣彦晞,你好残忍。”他哭得声音沙哑,已然说不出话来。
她点了点头,眼眸无力的眨了眨,终于微微合上。远远地,她看见有人跑过来,而后所有的意识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只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她听见秦风幕仰天一声长啸,瞬时肝肠寸断。
彦晞你看,是日出……你要的,雪后日出……真的好看,却比不上你的分毫……这江山没有你,只是牢狱困守,没有一丝一毫的意思。
明皇初年,大云一统六国,史称大云帝国。
明皇二年,皇帝秦风幕亲下圣旨:书同文,车同轨,另立法度,统一货币,重新划定了帝国疆域,成就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朝。百姓尊称万世圣君,堪与尧舜同德,七国一统休兵止戈,让天下归心,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浩浩汤汤的銮驾归朝,皇帝巡牧归来,百官在城门口相迎,遍地的百姓跪迎,场面何其壮观。
精致的銮驾车辇之内,一张紫叶小檀的四方桌,一副白玉黑石的玲珑棋局,两个谈笑风生的俊朗男子。一个黄袍加身,一个当朝丞相,却是好一幅棋盘厮杀,谁都不肯相让。浑然不将外头的喧嚣放在心上,只顾着彼此的对峙。
“皇上这厢犹豫了良久,不知可有对策?”温骅挑眉,诚然是挑衅至极。
“温骅你莫嚣张,朕这一子落定,你断无生路可寻。”说着便下了子,果然将温骅这一大片的棋子吃得干净。朗声大笑,原本邪冷的男子,此刻仍是不改颜色的冷峻只容,只是一双锐利的眸子不似当年而犹胜当年。
温骅笑着俯首,“皇上棋艺精湛,臣已经不是皇上的对手。”
“温骅你这个老狐狸。”秦风幕轻叹一声,“朕还是赢不了你。”
闻言,温骅只是低眉不语,摇了摇头,“皇上过谦。”
秦风幕放下手中的白玉棋子,“朕倒是好奇,你如何能做到的?既要输给朕,又不至于输的太惨,教人毫无察觉。”
“皇上如今不是察觉了吗?证明温骅还是棋差一筹。”温骅面色微凉。
“那是你戒了酒的缘故。”秦风幕低眉,“连她都说你是酒葫芦,你这戒了酒,如何还算得上酒葫芦,自然要脑袋干涸。”
闻言,温骅亦是一声轻叹,“皇上还记得。”
“如何能忘掉。”秦风幕昂起头,眸光沉冷幽暗。
寂冷的马车内,再无声响。
及至进了宫门,便听得小幺子拦驾御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抹额头的大汗淋漓高声道,“皇上,承欢宫娘娘临产在即,如今……”
话还未说完,秦风幕顿时撩开车帘,二话不说便朝着承欢宫奔去。
身后,温骅缓步走下马车,站在车旁清浅的笑着。渐渐的,眼底的光寸寸黯淡,终于冲着身后的军士们道,“各归各位,散了吧!”
“喏!”一声喧嚣,温骅再度望向承欢宫。
小幺子起身就跑,却被温骅一声低咳召回来。急忙跪在温骅跟前,小幺子面色通红,“丞相大人!”
“现下状况如何?”温骅冷了眉目。
“嬷嬷和御医都聚集承欢宫,大人是知道的,皇上早已下旨,承欢宫娘娘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当以举宫相葬。故而谁也不敢马虎,如今正在生产,还不知怎样呢!”小幺子急忙道。
温骅点了点头,“皇上盼这一日盼了良久,自然是要小心的。”
刚要抬脚,却听得一阵锣鼓喧嚣,宫人满宫欢跑,大声叫嚷着,“承欢宫娘娘得龙凤呈祥,大喜!……”
“好!真好!”温骅瞬时融了眉目间的霜雪,快步朝着承欢宫而去。
床榻上,熟悉的面庞因为竭力的生产而惨白如纸,嘴角却是一抹无力的笑靥,“来,让我看看孩子。”
秦风幕快速的抱过来襁褓中的一儿一女,“彦晞你看,小公主的眉眼长得像你,太子的鼻子与你相似。”
荣彦晞倒伏床榻,羞赧的笑着,“孩子还小,哪里能看出来像谁。”却是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听得织云训斥一宫婢道,“娘娘刚生产完,怎能开窗户。”
秦风幕瞬时冷了眉目,这厢刚要开口却被荣彦晞拦住,“好了,我没事。”
将孩子递给乳母,秦风幕替她捏紧了被角,“彼时若不是温骅找遍丹国,得了千年冰魄,你我也不会有今日。虽说千年冰魄与血魄珠相生相克,解了毒而又化去了我所有的功力,但能与寻常女子一般,我亦甘愿。”
轻轻擦拭她额头的汗珠子,秦风幕欣然笑着,“你倒是奇怪,好端端的皇后不做,非要自降身份。”
“横竖你这后宫都只有我这一个贵妃,什么皇后不皇后的,还不是一样吗?”荣彦晞眸光如水的看着他温柔细心的模样,帝君温柔,不知让迷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肠,“幼时我算过时辰八字,说是此身有九凤临世之名,却无享用之命。彼时你也见着,我险些殒命,再也不敢要你的后位。”
“都随你,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他笑得欢愉。
外头传来一声喊,“丞相大人到。”
二人同时看向门口,温骅快步进门,一脸的笑意,“恭喜皇上贺喜贵妃,喜得龙凤双子,实乃大云之福,天降福祚。”
荣彦晞嫣然,扭头看着秦风幕,低眉轻笑,十指紧扣。
三人对视一眼,满堂喜悦,风华无限。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