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让座
徐景旭觉得很气愤。
面前这个老太太，让自己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推几分钟。
徐景旭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他的观念从来都是让自己保持在心情好的状态，即便是自己吃点小亏。人过这一辈子，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图那不开心？
今天天气正晴，天气说不上是湛蓝，但比起以往雾霾严重时那灰蒙蒙的天已经是好了不知多少个档次了。美美的天气去见想见的人，去做想做的事情，这对徐景旭来说已经是天堂般快乐的事情了。
等会儿，那想见的人……
嗯，对的，是欧梧为他们，没错，肯定是他们。还能有谁呢哈哈！
直到……在刚进城区的时候，换乘去CBD的236路公交车。
上来一堆老头老太太，少说六七个人，手上都挎着几个银行搞活动发的购物袋，看来是约好去城中心利群超市买些菜去。
“小伙子啊，你起来一下啊？”一个老太太看着徐景旭，神情有些焦急。
徐景旭抬起头来，看着老奶奶满头大汗，连忙点头起身，心道老奶奶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老奶奶忙不迭地坐下，顺了顺心头那口气，从兜里拿出把扇子自顾地扇了起来。
徐景旭等了半晌，看那奶奶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随即想到原本自己也想给这些老人让个座的，也就不一般见识了。哪知此时，坐着的老太太突然开了口：“这现在的年轻人啊，素质就是不行了，让个座还那么不情不愿的。”
言语中的酸味显而易见。
徐景旭看着那老太太，满脸的蔑视和不满，反倒是笑了出来，怒极反笑。他突然想到了前不久看到的网络上的那句很消极的话——“曾经的那些无赖变老了。”
原本徐景旭以为这只是形容那些个别讹人的老人，如今才意识到这句话所说的现象在社会上真是已经数见不鲜了。
徐景旭心微寒了一下。
“奶奶不觉得这句话说的过了吗？”徐景旭咬着牙说道。
老太太扇着扇子，写意的样子像极了归隐的居士，但是内心的品质却是丝毫不搭：“我哪里说错了？上了车见到老人不主动让座，非得等着我这个老人家请求你才起来，你还有理了？”
徐景旭紧了紧攥着书包背带的手。
面前这个老太太，让自己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人家买的票为啥一定要让人家让座啊？”那个声音很大，掷地有声，凛然正气，整个车厢的人也都被这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那老太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有年轻人敢对已经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自己说这样不惊的话。沈芮芮从后面的座位走下来，小脸不知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气的，红彤彤的，她没去看徐景旭那满是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那老太太面前，紧紧地盯着她。老太太也许是心虚了，目光开始躲闪，但随即强行挺了挺腰杆，看向沈芮芮。
“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跟长辈讲话呢？”
“奶奶，”沈芮芮展颜一笑，刚刚的咄咄逼人一瞬间消散不见，“您这么做素质也没好到那里去啊。”虽然语气变得温柔，但是言辞间的争锋却更盛了。
“哎，我不好？”那老太太被气笑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你们爸爸妈妈教过你们了没有啊？”
“那……不倚老卖老，您儿女教过您了吗？”沈芮芮依旧是笑眯眯的。
“这……”老太太一下子被堵住了，随即还是强词夺理道，“轮到你这个小丫头来教训我了吗？现在什么世道这是！”
车厢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姑娘说的在理啊，没说老人就一定要让啊……”
“就是，就是，而且刚刚那个老太太说是借这个位子有什么急事来着。”
“啊？这么说是被骗来的这个座位？”
“还真是倚老卖了这人……”
与她同来的老头老太太也开始对她使眼色。
沈芮芮轻笑道：“奶奶，我深知‘尊老爱幼’的道理，但是今天即便是作为一个晚辈，我也想让您知道，票大家都买了，让座给您是情分，但不让座是本分，并没有什么错误。希望您不要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车摇摇晃晃地到了站牌。
老太太满脸通红，羞得无地自容，刚想起身，却被沈芮芮打断了：“奶奶，您就坐着吧，我们这一站就下了。”说完这句话，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徐景旭，扭头下了车。愣了两三秒，徐景旭看着身边早就空空的位置，反应过来，慌忙跟着下了车。
“嘀嘀”司机按了两声喇叭，似是在暗暗地给沈芮芮点赞。
公交车“突突突”地离开车站，留下一片热浪，在灰色的公路上来回滚动。沈芮芮看着前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没有一点要讲话的意思。
“可以啊沈芮芮，‘让座是情分，不让座是本分’，精辟啊。”还是徐景旭先打破了尴尬。
“精辟啥呀，我看是屁精。”沈芮芮模仿着赵本山的语气，“从网上看的，我昨天刚写完语文最后一篇作文。”
“我就知道。”徐景旭笑起来。
“你知道个屁！”沈芮芮一把推开他，“你说咋办！”
徐景旭一头雾水：“啥咋办？”
“这一站离桓公路CBD还有四五站呢！咋去啊？”沈芮芮瞪着徐景旭，“我可没带多余的零钱。”
徐景旭失笑道：“等下班公交来了，我请你。我说为啥冥冥之中就觉得今天得多带几个硬币啊，原来是会碰到你啊。”
“呵，我是为了谁啊那？”沈芮芮突然觉得这样跟徐景旭讲话很轻松，“白眼儿狼，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哎……”虽然徐景旭心里有个大概的答案，但还是问道，“你去城中心干嘛呀？”
沈芮芮斜睨了一眼徐景旭，心里有些不舒服，没好气地道：“明知故问。”
“我还真不知道……”徐景旭戏精附体，演戏上瘾了。
“哈！”沈芮芮转过身来，“礼物不想要就算了，那我回去了。”说着就要抬脚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走去。
徐景旭一把拉住沈芮芮的手腕：“哎哎哎别……”
沈芮芮轻轻地挣扎了一下，随即柔顺地认他拉着，坐回到站牌的座位上，头偏向徐景旭的另一边故意不去看他，佯装生气的样子。徐景旭也不当真，嘿嘿笑着，心中对沈芮芮要给自己买的礼物多了一些期待。
像是都没感觉到一样，两个人手就那么紧紧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