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画着海豚的橡皮
徐景旭觉得很奇怪。
明明自己内心是很抗拒的，但居然有一种叫作喜悦的情绪。
大概被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徐景旭转头看向旁边的熊昌昊，熊昌昊立马把视线挪开，假装看着自己的高数习题册。
“老熊你该不会喜欢男的吧？”徐景旭轻声问着。
熊昌昊手一僵，一个好好的“解”愣是被写成了歪歪扭扭的，他抬起头来：“你才喜欢男的！你全家都喜欢男的！”
“呸！”徐景旭啐了他一口。
良久，熊昌昊还是凑过来：“那个，一会儿我妹来找我……说是陪我上选修课。”
“……实际上是来陪你上。”熊昌昊小声说着。
徐景旭低着头写着题目，似是没听见熊昌昊说了什么。
熊昌昊他肯定听到了，只是不太想面对，又想说点儿什么。
“好。”徐景旭放下笔，冲熊昌昊点点头。
这下轮到熊昌昊愣了，似是不太敢相信徐景旭的这个反应，又问道：“你……也喜欢封苡苡？”
徐景旭想了一会儿：“不讨厌。”
不知为何，熊昌昊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徐景旭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没事儿，你别心里负担太大，我和沈芮芮本来就没什么，而且已经过去了。”
“啊……”熊昌昊尴尬地咳嗽一声，“是我跟我妹打了个赌，我说你会拒绝，她说你不会，输了的请吃一顿饭。”
“……”
熊昌昊往左看了看，又往右看了看，然后咽了口唾沫。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电灯泡，还是功率特大的那种。
“哥，这条题目怎么做？”封苡苡递过她的练习册，视线飘到了熊昌昊的另一边。熊昌昊反倒这时候松了一口气，拿过封苡苡的练习册看着——有事儿干总比没事儿干强。
但是看到这个题目的第一眼，熊昌昊的表情瞬间僵住，从如释重负变成了无奈无语却又无计可施。
“妹啊……”
“嗯？”封苡苡应了一声，眼神还是偷偷地瞥向另一边的徐景旭。
“这是，这是第一题啊！第一题！”熊昌昊发飙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课堂上，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他正在和第一排的一个小姑娘互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异动，于是压低了声音，指着题干，“以下哪位科学家提出了微积分……这这这你翻翻课本不就有了吗！！！”
“……是吗？”封苡苡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慢吞吞的语气像极了《疯狂动物城》里面的闪电。
熊昌昊看封苡苡的一双眼睛跟长在徐景旭身上了一样，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想看人家，咱俩就换……”
“好的！就等你这句话了！”封苡苡左右开弓，右手将自己的笔袋放到了熊昌昊的桌上，左手在桌洞一抹，变魔术一般地将自己和熊昌昊的书包换了个位置，然后趴在桌面上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熊昌昊。
熊昌昊双手颤抖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开心的。
徐景旭怎会注意不到自己身旁的动静？打初中那会儿熊昌昊就是个不认输的主子，从来都是他把别人整得团团转，自己在耍小聪明这块可是从来没有吃过别人的亏；这回却被自己这个妹妹搞得吃瘪吃成了个哑巴。
“你笑个屁！”熊昌昊一转头看着徐景旭在捂嘴偷笑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鼻子都给气歪了。
“啪”一声脆响，熊昌昊背上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正是柳眉倒竖的封苡苡：“你骂谁呢？！”
下课铃应时响起，不知不觉间，已经晚课下课了。
熊昌昊往左看了看，又往右看了看，觉得自己真的是两面楚歌——左边一个笑话自己的，右边一个打自己的。
“真是……真是……女大不中留！！”熊昌昊语气里带了哭腔，拿上自己的书包就跑出教室。
嗯，像极了一个怨妇。
徐景旭和封苡苡两人笑够了才发现教室里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四舍五入一下可以算是两人的独处时光。在两个想要突破朋友界限的人相处时，一开始总是尴尬的，甚至气氛可以用凝固这个词来形容。
“嗯……出去走走？”徐景旭先说话了。
封苡苡怎会不同意，眼中爆出一阵精光，用力地点点头。
徐景旭笑了一下，低头开始收拾书包。
他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拉到了一个笼子里，于是想做出一些改变，想要挣脱出来。改变的第一步就是首先从尝试新东西入手。什么新东西呢？他想恋爱。
呵。徐景旭轻笑一声。什么时候恋爱对我来说是新东西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这个女孩儿，五官很是精致，皮肤也很白净，这一两个月的相处下来也能感受到是一个很上进、很认真的女孩儿。而且据说学生会里面已经有好几个男孩子准备对她展开热烈的爱情攻势了，甚至不少学长都在想着和她再进一步发展发展关系。
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恋爱对象。
更何况……自己并不讨厌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讨厌也是喜欢的一种吧。
“给，我来的时候逛文具店买的。”封苡苡递过来一个小东西。
封苡苡小时候最喜欢跟妈妈去海洋馆，去海洋馆也不看别的鱼，就去看海豚、海狮表演，她尤其喜欢海豚。那里的叔叔阿姨说，海豚是一种通灵的生物——它聪慧、机敏，称之为海中的精灵。大了一些，她开始好奇海豚背后的象征意义，于是更加中意了。
海豚的寓意是爱。
可以使亲人之间、朋友之间的爱，也可以是情侣之间的爱。
它也象征着智慧和美好，像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一样。
书上说，当一个女孩儿送给男生海豚样子的礼物，就代表她会一直爱着那个男生。
所以她买了这块画着海豚的橡皮，想送给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孩儿看上去表情有些复杂。
“书上说，海豚是守护神。”
是爱情的守护神。封苡苡自己在心里说着。
“所以送给你，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封苡苡声音很小，脸红成了一个熟透的苹果。
归根结底，自己也是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对一个男生表达过心意，哪怕是像这样含蓄的表达。
他不会不收吧？封苡苡突然加速起来，她发现自己这会儿比考试都要紧张。
不该啊……一块橡皮也没有多贵啊……
“谢谢啊。”
封苡苡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徐景旭笑着，他好像心里想明白了什么。或许自己从来都不是被拉向什么地方，而一直是自己主动地走去的；自己也并没有被束缚在什么牢笼里，而是自己总在担心着什么、顾虑着什么。
他拿过那块橡皮，打量了一番，又看向满是羞赧之色的封苡苡：“苡苡你知道海豚是什么的守护神吗？”
封苡苡脸色顿时更红了，但嘴角的笑意也愈发浓郁：“……爱情。”
她的声音很小。
他怎么问得这么直接！封苡苡心中抱怨着，但幸福之色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我却觉得它是生命的守护神。”徐景旭轻声说着，看向橡皮的眼神中多了些游离。
“海豚生活在浅海，所以那些长久在海上漂泊的海员，看到海豚的时候，就知道快到陆地了。”
“陆地上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海豚仿佛携带着他们思念，让海员们老远就能感受到。”
“这大概也是，海豚能成为友谊和爱情的守护神的原因之一吧？”
“自己好好拿着吧。”
徐景旭把橡皮放回封苡苡的手中，看向她的眼神中只剩下了哥哥对妹妹的温柔和宠溺。
“……给那个真的想守护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