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原来时间是真的会定格的吗
压力总是无声无息地来临的。
高一那会儿自己常年不在教室，凭借着课堂上的理解和不多量的练习尚且能考到年级上游，但是到了高三，在大家都经过了一轮复习以及大量的练习，自己的优势也在慢慢减少，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的努力。
啊呀……头上怎么又结冰了。
徐景旭顶着一头冰碴子哆哆嗦嗦地跑进了小破楼。
余光也瞥到了一个不紧不慢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姑娘——嘿，看上去像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明显是刚刚赶到，气息也不平稳，哈气呼哧呼哧的朦胧地遮住自己的脸，像是摘下来了天空中的一朵云彩，要不是自己眼尖，都认不出来。
这是这个十二月第五次遇到他了吧，头上又结冰了。
沈芮芮将头埋到脖子上系着的厚厚的围巾里面，暗自偷笑。
来到教室的时候刚刚6:20，天才刚刚亮起来，教室里却已经来了几个人，在讲台上不知道看着什么。
“看什么呐？”沈芮芮把书包放下凑上去问着。
“老师讲课的大纲吧。”其中一个女生推了推眼镜，也不管别人，将提纲拿到了自己座位上瞧着。其他人见被别人拿走，也都从讲台上散开了。
沈芮芮走近了才发现，教室的讲桌上放着一张纸，白晃晃的，格外扎眼。上前一瞧，是从政治课本必修1到必修4挑出来的一些重点题目，翻了翻下面还有几道材料题。
“应该是老师给咱复习用的吧？”沈芮芮走到那女生的座位上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一份跟样卷一样的材料，一个一个题目看着，“我的天，简答题哲学生活的这些题目考的这么细的吗？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辩证否定、价值观的导向作用……这些题之前婷婷也没强调过吧，跟单元检测似的，基本上没有经济生活和政治生活的题目啊……”
“还有这个，分别分析材料一、材料二的观点，谈谈你的认识……”沈芮芮瞪大了眼睛，“老师说通常来讲一道材料题最多不是只会穿插涉及两本书的知识点么，这怎么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和哲学生活的点都有了？”
“真正的好学生是会思考全面的，和老师说了什么没关系。”眼镜女生瞥了沈芮芮一眼，语气很冷淡。
“不过，这个地方哲学生活这一点，材料里好像没有体现吧……”郭一豪思索着题目中的最后一点，先低头瞥了一眼拿着材料的眼镜女生，只见她已经拿了前面部分的内容回了自己的座位，于是又看向沈芮芮。
沈芮芮也发现了题目的不对劲：“不光是点啊……整个有关哲学的这块好像都和这个材料没什么联系，反而越看越像是上一个题目的哈？”
郭一豪摆摆手：“算了算了，都只是知识点，就都看看呗，管他哪个题呢。反正下周四周五考试，还有一个多星期，有的是时间背。”
“这后半部分能先给我看看不朱慧？”沈芮芮笑着问那个眼镜女生。
朱慧是高三分班之后新来到邢一婷的同学，所以沈芮芮和她并不熟悉，只是听说过在之前的那个班的时候是学习最努力最用功的一个，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成效，甚至有时候成绩还会退步，若是再碰到一个熊昌昊那样的不用努力就成绩好到爆炸的估计会气个半死吧。
也难怪朱慧现在对谁都是这种爱理不理的冷清态度，大概是不认输的煞气外溢了吧？
不过上次的期中考试朱慧进步非常大，从年级八九十名一跃到了前三十名，尤其是在文科班，这样的跨越式进步那不可谓不厉害。
“你抄一下，我还要看呢。”朱慧紧紧扒着这张纸。
郭一豪皱眉道：“朱慧啊，这肯定是班头落在教室的，得要还回去的啊。”
“我背完自然会还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朱慧拿出了“哲学生活”的政治书，一边翻着一边说道，“你快点抄，别打扰我学习。”
沈芮芮被呛得满脸通红，匆匆记下来几个知识点然后赶紧离开了这个似乎不会被温柔讲话的朱慧。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沈芮芮嘴里嘟囔着。
……
“老师，我的材料都好了，您看一下。”徐景旭把透明文件袋里的材料放到常铭的桌子上。
“基本材料都是齐的。”常铭打开检查了一下，“行，先放这儿吧，回头我给刘老师再让他审一下。现在就差你们生物竞赛的证书了是吧？”
“嗯对的。”徐景旭点点头，“成绩已经出来了，但是证书大概还要再过一周才能到吧。”
“行，你是几等奖来着？”常铭问道。
“国家三等奖。”徐景旭道。
常铭点点头：“这个成绩算不错的了哈，你申请武汉大学肯定没问题。我听着刘老师说其他人都是省二等奖、省三等奖的。”
徐景旭谦虚地笑笑，没讲话。
“赶紧回去复习吧，下周月考了。有自主招生自己的成绩也不能落下啊。”常铭对于自己带过的学生一向是很温柔的，更何况是徐景旭这种学习优秀的学生。
沈芮芮一整个早读都在看着好久都没有“临幸”过的必修4哲学生活的内容，在全神贯注之下时间倒是过的也快，毕竟在背到第四道题目的时候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趴下迷糊了，还是在旁边孙一彤的提醒下才一个激灵爬起来，躲过了班头邢一婷的突然袭击。
不过……这次的邢一婷的样子，更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而不是抓人的。
“大家有在讲台上见到一沓教学提纲吗？”邢一婷拍了拍讲桌，教室安静下来。
沈芮芮迷迷糊糊的，一听到‘教学提纲’这个字眼，一下子清醒过来，视线投向坐在前面的朱慧的方向。只是朱慧低着头，耳朵里带着耳塞，嘴里依然轻轻念着什么，丝毫没有将那些提纲和材料题目拿出来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装的。
事情以邢一婷风风火火离开作为结束，不一会儿大家背诵的声音又充斥了整个教室，其中免不了夹杂着几句窃窃私语，议论老师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婷婷今早上是咋了？”孙一彤凑过来问道。沈芮芮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是有点心虚还是什么，支支吾吾回了句不知道，就继续埋头背书了。不过因祸得福的是，一个早读的时间沈芮芮居然把哲学生活重要的大题目全都又背了一遍，这要搁在往常，早读完全不可能有这么恐怖的效率。
虽然已经进入高三，但在上学期处于一轮复习的学生们，似乎大部分依然把每次的月考的成绩当做很重要的证明，只见得了考得差时的焦虑，却鲜有人想着总结、计划然后慢慢进步；不过还未过年关，高考对高三的学生们来说似乎确实还有些距离。
进入了高三好像给许多事情都套上了一个“最后一次”的前缀。
一个月之前公告结束了最后一次运动会；高三上学期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节体育课，下学期就开始全力冲刺和练习的阶段；这次月考之后就是12月的中下旬了，再过几周就是最后一次元旦联欢会了……
徐景旭很讨厌这种告别的感觉。也不知心里是不想跟谁告别。
“班长，咋还没走呢？”徐景旭从不知为何而来的愣神中缓过来。自从那次跟高河在窗台上“讲过题”之后徐景旭便也成为了放学下课后窗台的另一个身影。
也是自己复习一下理化生整理的错题，也是和高河一样在窗边不知道等着哪个人。
“这不是前阵子一直在准备竞赛和自主招生的材料，没怎么复习，有的作业也没写，现在快月考之前临时抱抱佛脚。”徐景旭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高河抿嘴笑笑，也不点破徐景旭内心这小九九，徐景旭看他偷笑的样子狠狠瞪他一眼，埋下头去做着题目，装作不知道他这坏笑背后的想法，只是耳根的绯红色出卖了内心的尴尬至极。
“班长，来给我讲个题。”高河招招手，这次他手里倒是拿了上周末测试的数学试卷。
徐景旭也拿起来错题本，走向高河，哦不，更确切地说是走向那个窗台，如今对他来说也是很熟悉的窗台。接过高河手里的试卷，嘴角噙着和他老实本分性格有点相悖的微微的坏笑，像极了小孩子在顽皮之前那样激动和期待的心绪。
在窗台上趴着写运算过程好像还挺舒服的，总之比趴在桌上舒服一万倍。徐景旭腹诽着，怎么我之前没想到来这里学习，还能看看风景。
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徐景旭把步骤写好给高河抬头的那个瞬间，刚好迎上了去吃午饭的来来回回的人群中向四楼投射来的一道目光。在那个瞬间，徐景旭像是失去了全部的语言能力，眼瞳中倒映出来的那道身影是那样清晰，纵使窗外楼下的时空广场上在中午饭点的时间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还是第一刻就迎上了这道目光。
这一刻他想到了武侠小说中所谓武功至高境界，无人之境；想到了牛郎织女隔着万里银河遥望着彼此，情意缠绵，不输这星河璀璨；这时候真的像是到了问题中的那个情形——世界只剩下了你我两个人。
沈芮芮愣愣地看着四楼窗台边的那个笑得很阳光的少年也投过来的目光，却迅速移开了视线。
原来……时间是真的会定格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