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州的夏天向来闷热的令人窒息。一团团热气紧密的拢上来,让人烦躁异常。
因着这难以消散的暑气,凌王府每年的盛夏都会举家移步边郊避暑的别院。
别院依山傍水,绝佳的地理位置,带走了终日不灭的热浪。
虽说是皇恩浩荡,却也是因着凌王府世代功绩,才使得先皇不顾众臣反对,将本是帝王独享的避暑圣地赐与了凌王南夜川,便有了延传至今的惯例。
男人都去狩猎了,留下女人,待在各自的院落里,无所事事。南夜枫自是不可能闲下来,应着邀约终日活跃在狩猎场上。自从他们的婚期定下,南夜枫就似长在了她的院子里,如今一时不见人影,倒让她清净的不适应。
宓嫣将精心挑选出的合欢花瓣碾碎,分出花汁,装入玉制小瓶,封好口子。递给一旁的侍女云染。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云染忙起身将门拉开,是珞夫人院里的婢女,她见过,便也没阻拦,由着她进到屋中。
宓嫣望着行至眼前的婢女,看着眼熟,想了想应是在宓珞那里见过的。
“我家夫人让我来请小姐过去,说是昨天做的胭脂,被她重新调了色,让小姐过去看看。”那侍女低着头,已是略有不敬,但宓嫣并不是多事之人,便也不在意。伸手从云染手中接过装着花汁的玉瓶,起身随她前去。
她与宓珞通常都是二人独处,所以她也就没带云染过去。
宓珞是喜静的人,院落里除了领自己前来的侍女别无他人。宓嫣喜欢她院里这份独有的幽静,也因着宓珞平日待自己的好,走动是经常的事。
侍女领她进到屋内便退下了,紧闭房门的厅堂有着与夏日不相符的阴冷。
宓珞并不在屋内,她便坐下等。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瓶子,寒玉质地的瓶壁泛着幽幽的冷,透过掌心,渗入骨中。
“她不在”,毫无温度的男声猛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她本能的回头,便看见南夜沉倚着门站在身后。她心下一惊,警惕地挪动着身子后退,直退到自己认为安全的距离。
她虽常来宓珞这里,可却极少能够碰见他,少有的几次碰面也是隔得远远的,如今独处一室,只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得很。
她是怕他的,没由来的怕。明明是极少交集的两个人,却让她生生畏惧。
“你一直都很怕我。”他逼近她,上身前倾,手指点在她眉心,一路划下,划过美艳至极的面容。发现她要逃离,蛮力扣住她的后脑,指尖的动作却未停止。
在她的错愕中,南夜沉将指尖点在她唇上,“嫣儿”,他极为温柔地唤她。若非是他,若非是如此境地,她倒会认为那是一种离散多年的爱人之间的疼惜与亲昵。
只可惜,于他与她,何来亲昵可言。
南夜沉在她的错愕中撬开双唇,手指没入口中。她挣扎着,力气上却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由他控制着一切。
“你的眼睛真美,我多少次想过把她挖出来,时时带在身边。让你只能看着我,属于我。”他故意这般说着,然后注视着她被吓到扭曲的面容轻轻笑出声“看把你吓得。我怎么可能舍得那么对你,我是要好好待你的,直到你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我。”
他抽出手指,将残留的口水抹在她脸颊。宓嫣趁着他分神的空当,用力推开他,本在怀中的瓶掉落,艳粉的液体洒在她的裙摆和地面上。却是顾不得,慌乱起身,极快地跑向门口。
南夜沉阴沉着脸大步跨向她,揽住纤细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甩在地面上。
“南夜沉!你疯了!我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她仍未放弃挣扎,却彻底惹怒他。
“你本来就是我的!”他的眼底泛着一抹猩红,直直瞪着她,然后看着她厌恶自己到极致的脸更加愤怒。
他活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失控,也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在其他人面前宣泄。
委屈吗?明明他才是该与她恩爱白首的那个人,可他的婚姻与爱情全部被母妃当做筹码换来了宓家的支持。明明他才是该被嘉奖和认可的那个,可母妃却只是对自己的一切全然视而不见,然后将一个母亲所有的爱都给了南夜枫。
他钳住宓嫣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我所有的一切,在你们眼里都未曾及他半分。”
“嫣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和他两情相悦时有多心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所有的反抗都被躲开,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用尽全力只想要挣脱桎梏。
“南夜沉!”她的声音绝望夹杂哭声,“我不过是云家的弃子,权利亦或是钱财,都不是我能带给你的。你放过我,今日一切,再无别人知道。包括二殿下!”
南夜沉看着她绝望的歇斯底里,心中百感交集。多少年的痴狂爱恋熬成彻骨的痛苦。权利亦或钱财,他从未在乎过,他想要的是她在自己身边,起码梦中惊醒时,她真的在自己怀里。
“嫣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叹息着,看着她眼睛,只觉得心中苦涩。
“这么多年了,我只是在偷偷看你,却不敢走到你面前告诉你我的名字。”他俯下身,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我也不敢告诉你,我爱你。”
“不要这样,求你。”她害怕到了极点,只得一声又一声苦苦哀求。
“嫣儿,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眼睛。因为她能看穿我,也能让我看见自己最真实的样子。”他自嘲的笑,别开脸不再看她的眼睛“就像现在,你的眼睛告诉我,我要你是我的女人。”
长年习武使他的指腹生着薄茧,每每触碰,她都会不可抑制的发抖。
若说她的母亲是翎安第一美人,那她的姿容也定是胜过她三分。
美人,天生媚骨,骨若冰,肤若脂。
“别让我恨你。”大滴的泪水划过,她的绝望却被他刻意忽视。
“嫣儿。我的嫣儿。”他仿佛溺水濒死之人,贪婪的吸入一切属于她的美好,“无论生死,你都休想要我再放开你。”
她茫然的望着上方。就如暗夜飞行的蝶,没有方向,被他捉住,折去双翼,然后满足的看着她垂死的模样。他低下头,指尖沾上洒在地面的艳红花汁,细致的抹在她唇上,然后吻下。执着她的手,让纤细的指抚上额角的疤痕。
她是他无法逃开的生死劫,明知不可触碰却又无法自控。泪水无法控制的溢出,滴落在她颈窝,他看着那一滩水印苦笑出声,他见惯生死,或者说早就无情淡漠,却不想因着她,变成了另一副痴怨模样。
宓嫣觉得自己仿佛要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了也好。可他却绝对不会允许,拼尽一切紧紧攥着她的命门,要她和自己沉浮在生死里,强迫她分享他的痛苦,亦强迫她接受他的一切。
“为什么”她眼睛空洞地望着上方,大滴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双唇打着颤开口,声音如若游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他,唯有你不行。”他害怕直面她满是恨意的眼睛,便背对着她整理散开的发丝。
她颤抖着撑起身子,无声的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她安静的过分,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倒惹得南夜沉回头审视。
她不再流泪,一双眼茫然的望着地面。空洞的眼睛不含温度,他却可以感受到她心如死灰般的绝望。
她拢好衣服,不去看他,也好似未看向任何一处,只是机械性的动作着向门口走去。他坐在那里。并没有阻拦她,任她打开门径直走出去,直到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就连空气中都是属于她的香气。他低下头,地面洒开的花汁和着她的痕迹,逐渐干涸。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只不过想要拥有自己的爱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