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紧咬牙关,口不能言。趴在一旁的大黄脑袋微微抬起了一下,对着陶茹看了看,随后又趴了下去,尾巴轻轻摇了摇。
陶茹凝望烈阳洪许久,忽地挥了挥手,道:“你且先下山去,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吧。”
血嗜吃了一惊,不觉有些迟疑,叫了一声:“师娘。”
陶茹道:“怎么?”
血嗜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道:“师娘,师父他老人家生前于您的约定,弟子们自然不敢违逆,只是在师父入土之前,是否知会萱儿师姐一声。”
陶茹默然片刻,低声道:“也好,你下山便去告诉真义,让他去三宵峰叫萱儿回来吧。”
血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到路口石阶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之间陶茹默默坐在烈阳洪遗体身旁,身影孤独,看上去着实令人伤怀。他心中又是一阵酸,连忙回过头来,不敢再看,走了下去。
这一路走来,他心神略定,不觉又想起这几天的事情来。陶茹不叫李真义等人知会万灵山各脉,这本身就是奇怪之极,连烈阳萱儿也不让通知,更是不合情理之处。今日却如此处理烈阳洪后事,虽然是烈阳洪生前曾有约定,但也总归是有些草率。
血嗜心中软了口气,其实修道之人本也不看重往后之事,骨肉皮囊,埋之于青土黄土之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这般默默想,也懒得驭风而行,顺着山路一路走了下来,不知不觉到了半山。遥想当年,他初上青竹峰时,跟随着大师兄李真义和小师姐烈阳萱儿到后山,这一段路可走的不知多么辛苦,往事历历,犹在心头。
却不知那位萱儿师姐,这些年来过得还好么?
他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摇了摇头,随后,他忽地停住了脚步,有些讶异的向前方看去。
山道之上,前方一个白色身影忽然出现,窈窕清丽,默然宁立,在晨光中没半分尘世之气,默默凝望着他。
血嗜也望着她,二人相视良久,却仿佛都无话可说.
山风习习吹来,吹动了她的秀发衣裳,随风轻轻飘动。
终于,还是血嗜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这里?”
白琳羽低声道:“我师父唤我前来拜见陶师叔。”
血嗜默默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师娘确实在这后山,只是此刻她想一人单独待着,并不愿有人前去打扰,嘱咐我半个时辰之后才能上去。”
白琳羽也点了点头,道“无妨,那我等着就是了。”
血嗜应了一声,沉默下来,那边的白琳羽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之间,在这渐渐变得沉默的时候,虽然站着不动,却似乎距离更远了。
过了半晌,白琳羽轻轻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血嗜轻声道:“好多了。”说着,他抬了头看了看白琳羽,道:“当日若非你救我,我只怕也不能站在这里,说来是该当面谢谢你才是。”
白琳羽怔了一下,看着血嗜,道:“当日我,我那一剑……”
血嗜忽然截到:“你别说了。”
白琳羽神色一黯,顿住了口,默然低头。
只听血嗜哪里似乎有些迟疑,又跟着继续道:“那些事师娘都跟我说了,她说是我错怪了你,对不住。”
白琳羽身子一震,抬起头来,此间血嗜面上有悲伤之意,目光也肯看着她,但就算是如此,他仍是一字一字缓缓道:“师娘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毕竟乃是养我教我的恩师,我知道或许是我私心太重,只望你多给我一些时日,我也好……”
“我明白,我等你。”白琳羽忽然打断了他。
血嗜有些讶异,抬头向她看去,那清丽女子贝齿咬着唇,眼中似有泪光,但原先那看似紧紧绷住的身子,却似乎在一瞬间都放松了下来,嘴角边,有淡淡的一丝欣慰和微笑。望着那个深情的女子,他嘴角动了一下,心底忽地涌起一阵柔情,正想微笑着对她说些什么,谁知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们身后那山顶竹林之上,远远的竟传来一阵狂躁的狗吠之声。
血嗜的身子忽然僵硬了。
那是大黄的叫声,从他带着恩师烈阳洪的遗体回到青竹峰之后,大黄就一直沉默着跟着主人的遗体,再也没有大声喧哗过,但此刻听来,大黄的吠叫这声虽然隔了老远而显得有些微弱,但听来这叫声中绝望之极,更是他十数年来从未听闻过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大黄忽然间如此疯狂的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