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第二日，众人都对昨晚的事闭口不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就连最为鲁莽的屠龙看见燕旭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也没有多问。
这道伤疤，大抵就深深埋在燕旭心底里了，他自己被伤的太深了，不愿提起，旁人不敢提起，生怕触了他的逆鳞。后来，我以为他忘了、好了，可伤就在那里，不减反增。
自从护城河边那晚，陆昭怕燕旭思虑过重，影响病情。在给燕旭针灸完之后，也会陪他在花园里转一转。
兴致来了也会摆上棋盘，下个两三盘，二人都是棋场中的姣姣者，一时棋逢对手自是杀得相逢恨晚。这半个月以来，二人也亲近多了。
偶尔也能谈句两句时政，今年冬天寒潮远大于往年，大齐天启21年，契丹人的冬天缺粮少衣，苦不堪言。自然是打起来大齐的念头，7年的修养生息虽然没有让契丹完全恢复元气，但他们本是骁勇善战的民族，只是端王燕旭7年前的一战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难怪姜似会选在这个时候对燕旭下毒。
没有什么比大战当前，大齐子民神一般信仰的大将军王骤然倒下更能乱对方阵脚的了。也没有什么比当年把他们打回老巢的敌军主帅骤然倒下更振奋人心的了。
其实本来我不该问的，他对着佳人要星星不摘月亮的宠着3年，本以为马上就要掳获佳人的一颗芳心，没曾想佳人转头给他致命的一刀，不可谓不伤心。但我这几日着实好奇的紧，“为什么她不用一招致命的毒药呢，省的夜长梦多？”
燕旭放下一子，抬头看眼前少女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小仙子，只是眼睛里的狡黠怎么也藏不住，“谁也没想到世间还有人能解木心散的毒，这本是无解之毒。”
是了，若不是半路出了我这个程咬金，现下燕旭也半截身子进了棺材，凶多吉少了。
“再说了，若是我即刻就死了，大将军邵仲渊，辅国公宋城毅，关山侯屠洪刚哪一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但我若是无恙，凭着我在西北的威望，肯定是我领兵出战。若我在半路死了，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在西北两军阵前倒下自然对军心扰乱更大。如今我在京城病倒跟我在西北倒下又不可同日而与……只是木心散多年不出世，没有把握好用量罢了。”
前几日，大将军邵仲渊为主帅，关山侯屠洪刚为副帅，领兵30万赶往西北。
“这一役，大齐赢面有几成？”我落下一子，问道
“7成。其一，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易守难攻。契丹要过函谷关不易。其二，邵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他南征北战30余载，经验非常人可比。西北有六成是我的兵马，我当初师承邵将军，行军布局的本事都是跟他学的，让他去领我的兵自然是相得益彰。其三，七年前那一战奠定我骠骑营在西北的威望，我方士气正盛，这一战十拿九稳。”
难怪大战在即，他还老神在在，整日里悠闲度日，还有时间同我下棋。
“可打战总归劳民伤财。”我皱皱眉头，右手举着白子不知该下哪好。
他拍下我左手从棋盘上偷拿起的黑子，“放心，这战打不了多久，契丹不是想打战只是想要钱粮罢了，至于陛下想西北的战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人真真是讨厌极了，明明前一刻还故作高深莫测的闭目养神，后一刻就准确的拍下我想作怪的手。
“那又何苦……”
“不赢上一两场，将来又拿什么筹码谈判。”
“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当初听闻契丹在边境扰民，他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燕旭没再回答我，往棋盘上下了一个黑子，“我又赢了，今晚加道蜜汁乳鸽。”棋盘上黑子步步紧逼，陆昭不自觉就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白子寥寥无几，胜负已定。
陆昭抬眼，忿忿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这人真真是讨厌极了。最初下棋，十盘里，陆昭能赢四五盘，后来他吃了陆昭一盘烩南北之后，十盘里她至多能赢一二盘。
陆昭不仅于医术上登峰造极，一手厨艺也是出神入化，可她偏偏懒得很，平日里无事动都不愿意多动一下。当初初学厨艺时，陆昭到是兴致极高，日日下厨，后来学成之后她就不大经常下厨了。
后来燕旭就想了个择中的法子，一盘棋若是燕旭赢了，陆昭就下厨做道菜。偏她难得碰上对手，一时放不下，时时都想着要赢他五六十盘才好。自打他这个法子一提出来，陆昭更是鲜少能赢他。
我自是不大服气“那你前几日都是让我的了。”
他站起来，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前些日子，病没好全，精神不济。”
呵，感情一道烩南北就让他好全了。
我让秋娘拿纸笔记下棋子的布局，定要回房仔细研究研究，今日这棋是怎么又被他一步一步逼到死角的。哼，谁要管他的蜜汁乳鸽。
傍晚时分，燕旭又来了，我坐在石凳上钻研我的棋谱，见他进来装做没看见，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却是个实打实的女子，向来也不注重这些虚名。
这是我的院子，他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自顾自坐下，倒了一杯冷茶，“去做饭吧。”哼，他倒是说的轻轻巧巧，好似这是他的地盘一样无拘无束。是了，这整个王府都是他的，我不过是暂住。
但我又委实做不出当面出尔反尔的事，太掉身价了。索性不理他。
“哈哈哈，还真是个孩子，一点亏都不肯吃，真生气了。”他摇摇头，伸手摆动了两下眼前的棋面，原本被黑子“挡”住的白子生生杀出一条路来，破了黑子的包围圈。
哼，如果回过头来，我还没看出问题出在哪，那就真真白学了这七八年的围棋了，我只是在反思，之前是怎么就一头轧进了黑子的包围圈罢了。
“京城南头一家食肆鱼羹做的极好，去不去。”他好笑地看着还不及他肩膀高别别扭扭的小姑娘“我书房里有几本前朝的孤本回头让纪四给你送过来”
最后，别别扭扭的小姑娘别别扭扭的跟着燕旭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