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也忘了,她是怎么自己一步步走到芳菲院的。
她比所有人都来的平静,在大家担忧的眼神里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偌大的院子堆满了她的嫁妆,满满当当塞了一院子,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陆昭才知道,原来悲伤极了也可能是不会流眼泪的。
陆昭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后来阿爹来了,他怕我难过,跟我说燕旭去前头敬酒了。
她看着眼前的父亲,忍了一个晚上的眼泪终于都流下来了,她的父亲啊,她风光月霁的父亲竟也会用这么拙劣的谎言哄她,如果真的没事老泰山又怎么会急匆匆赶来呢?
后来阿娘也来了,她让我跟她回去,阿娘扯着我的手要拉我走。
“阿娘,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今天我求你一次,再让我等等吧,我爱了他五年三个月零十六天,不差这两个时辰,我再等他两个时辰,若是他没回来,我就跟你回苍灵。”
阿娘气的骂我:“他这般欺人太胜,你是嫁不出去吗,你非要赖着他。”我一向刚强又脾气暴燥的阿娘眼睛都红了,我从来没见过她流眼泪,
即使当年我命悬一线她也没有哭,今天在端王府的院子,因为她不懂事的女儿红了眼睛。
然后又转过头骂父亲,她说她本来就不同意女儿嫁给端王的,都是他们父子俩一意孤行,要把她嫁给燕旭。
我想我真的是世上最不孝的女儿。
后来,我还是等来了燕旭,他来了,却是求我去救姜似。气的阿娘跳起来骂他
我还是去了,在王府正院里,空了两年的院子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姜似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可我分明从她眼底看到了一丝炫耀。
我替她把了脉,中了斯琴花的毒,这是一种长在西域皇宫里的花,做药用,过量服用有轻微毒性,能致人昏迷。解毒不难,宋老神医已经替她解了毒。
那为何还要叫我……
我抬眼看燕旭,他一脸担忧地看姜似
这个差一点就要同我拜堂的人对我说:“她说痛极了,你替她开一副止疼的药来。”
原来我进门时那炫耀的目光是真的,不是我看错了。燕旭不知道,可能也不在乎,这一刻我也痛极了。
我给燕旭开了一张药方,转头要走,燕旭拉住我,他说:“对不起,昭昭。”他说:“她回来了,我不能再娶你了,昭昭。”
端王府,纪七拿着药方,目瞪口呆,那药方上写着:黄连五千、苦胆一双,陆昭的心三分。
姜似分明是故意的,当初要走的是她,现在赶在我和燕旭婚礼前回来的也是她。
是她自己服了斯琴花的毒,倒在燕旭马下,也是她明明解了毒,却故意让我来给她看病。
她向我露出胜利者的嘲讽,其实中了斯琴花的毒又哪里会痛呢?其实她只多食两三朵斯琴花,又哪里有这么严重,即使宋神医没给她解毒,最多睡到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又哪里需要解毒。
她分明是要让我亲眼来看看,我处心积虑求不来的东西,在她这里触手可得。她哪里会痛,她分明是要让我痛,她是要剜我的心啊。
可是燕旭不在乎,他多么聪明的人,又哪里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他还是叫我来了,也许他是关心则乱了,也许是他愿意宠着姜似,姜似要看我痛,他就叫我来了。
我跟着父亲回了城东的宅子,秋娘告诉我,我阿娘一气之下给端王府上下下了她改造过的泻药。兄长用内力将药粉散开,上到端王燕旭,姜似,下到端王府买菜扫洒的仆妇,全都上吐下泻了整整三天,导致那几天整个端王府上空都笼罩了一丝特别的气味。
秋娘还说:哥哥打了燕旭一顿。阿爹断了整个西域的草药,撤回了在西域的所有粮米生意。
西域天气恶劣,本国出产的粮米远不能自给自足,原先西域有四成的粮米七成的药材是苍灵山出口到西域的。
我昏迷时,隐约听到阿爹跟我说,不出一个月,他定要让西域王也就是姜似的父亲来给我赔罪。
最终西域王还是没能来给我赔罪,燕旭倾他全力,把他名下的粮米药材全都给了姜似。即使惹怒了景帝,被夺了兵权,被贬到潮州,他也没皱一下眉头。
阿娘和哥哥气得要跟燕旭势不两立。
这些都是后来秋娘告诉我的,从端王府回来,我就病倒了,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
那天阿娘气急了,冲到我房间,一把夺过我的药碗砸到墙上,药汁溅到我的脸上,有点烫,也有点疼。
“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非要扒着一个燕旭,你是有多死心眼啊你。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你就爬起来,去把燕旭抢回来啊。”
阿娘骂我:“你去找燕旭姜似给他们下一点断子绝孙的药也行。你就这么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除了折磨你爹你娘,还能怎么样,那对奸夫**指不定在哪快活呢。
你再躺下去,把自己折磨死了,明年姜似就能带着她和燕旭的孩子去你坟头跳舞。”
我阿娘一向快人快语,犀利的很。当初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我温柔儒雅的阿爹怎么会找了个脾气暴躁粗野的阿娘。
然后我就被阿娘扯到院子里见到了久违一个月的太阳。
阿娘把我推出了门,还委派了我哥跟我一起,让我们把庚贴还给燕旭。
我阿娘的原话是:“凭什么那对狗男女能把你折磨得不成样子,自己躲在端王府里逍遥自在,你也得上门去恶心恶心他们。”
阿爹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在我们家向来是阿娘说了算的,迫于阿娘的淫威,我跟陆昀只得出门。
陆顾城夫妇躲在墙头看着一双儿女出了门,“你这个法子能行吗?别把闺女刺激坏了。”陆父担忧得很
陆母都快要暴走了,“多大点事,你们非惯着她,谁年轻的时候没点小坎坷,你们要是老觉得这是个大事,她就更觉得这个坎过不去。咱们要是坦坦荡荡的,她也觉得没什么。”
“你是想让她去一趟端王府,跟燕旭说清楚?”陆顾城好像明白了夫人的苦心
“放屁,这事明摆着。还有什么好说,他燕旭这回欺人太胜,老娘那是让她上门修理修理那对狗男女,就算打不过他们,去烧烧房子,砸几个名贵花瓶也行。”
老父亲还是担忧:“别没刺激到他们,把咱闺女气得不行。毕竟咱闺女心思细腻,没有你这么豁达不是。”
“都说儿肖母,女肖父。这脾气都是像了你,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死心眼得很。”
“是是是,可不是像我专情的很吗?一辈子只爱一个。”说着还拉了拉陆母。
还好这厢陆昭陆昀已经到了端王府,没有目睹这场父母的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