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也听说了,姜侧妃病得更重了,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还请陆小神医替她诊治一番。”一向正经的人说起谎来格外让人信服,饶是陆昭这般清楚事情的经过此刻都忍不住为燕旭和一声彩。这表情要多真实有多真实,这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胡诌的。
姜似跟燕旭一个是名声在外的公主,一个是大权在握的王爷,和离是不可能的。两国谈判在即,不管是大齐还是契丹都不容许这个时候出现和亲的公主出逃的丑闻。两个泱泱大国庞大的野心总要扯一张太平的皮子遮住底下的不堪和肮脏。只是不知道最后是狮子咬死了狼,还是狼咬下狮子一块肉。
燕旭是想成大事的人,至少现在不能出现自己死乞白赖求来的侧妃,转头就跟人跑了,还给他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的事,这样对他的名声影响太大了。就算燕旭自己不介意,他手下几百心腹和幕僚也不会坐视不管。
陆昭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节局,她本以为燕旭还会更早一点让姜似“病死”。不曾想他拖了这么久。
真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恰恰合了陆昭的心意,眼下既可以明正言顺地留下来,还可以理清燕旭跟姜似的关系,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古人有云:万事拖它一拖,才能显出价值。坐地起价,向来是陆昭擅长的。
得了便宜马上要卖乖的小神医说:“那我哥哥催我回去呀”
不知道是不是燕旭的错觉,他总觉得陆昭这个“呀”字拖的格外长,格外有韵味。某人再次一本正经地胡诌:“论理实不该拖着陆姑娘一家团圆,但吾侧妃病重,危在旦夕。陆姑娘宅心仁厚,想必也不忍心置人命于不顾,还请再略微留一留,此间事了快马加鞭送陆姑娘回去。”边说着边把从香满楼买来的水晶肘子、琵琶虾、焦香鳝鱼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来。
刚刚他进门的时候陆昭就看见他提了一个食盒,原来他还是有点愧疚昨天的事。
其实他那段话的潜台词就是:这事也要不了多久,差不多装两天让姜似“病死”就好了。事成之后,要什么好处你只管开口。
让陆昭留下,演完这场戏。有这么几个原因。其一、做戏要做全套,哪有心爱的侧妃快病死了,却把在府里的神医送走了的,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其二、陆昭留在他府里,外人就会认为他端王府和苍灵山交情不菲,这更有利于他行事。其三、他想通过陆昭同她父亲苍灵山主陆江城谈一笔买卖。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很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没有谁比苍灵山更合适。但苍灵山有明文规定不参与朝廷更替,至少明面上是这么规定的,所以他需要一个契机。
燕旭是一个权倾一方的霸主,这时候他还没有爱上陆昭,没有所谓的怜惜和欺骗。他只是把陆昭当成妹妹来看,陆昭救过他,他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他不会对陆昭使坏。他想成大事,他是一个大将军,同时也是一个对对手心狠手辣的政客。在利用陆昭的时候他也挣扎过,上次同东方鸿的谈话时,他就拒绝过一次。
但是他想要万人之上的位子,他的对手有很多:他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的妻族母族、朋党还有外戚,盘根错节,虽然这里头是有笨的,但更多是精明难对付的。皇家里没有几个傻子,就是傻子身边也有三五个出主意的军师。他想要更快更安全的达到目的,他是想跟苍灵互惠互利地谈一次合作,不是想坑苍灵。
而且苍灵山屹立三百余年,外面看是光鲜亮丽,内里总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糟粕。苍灵山也不是只有陆昭一家人,也有人虎视眈眈想分一杯羹。这么大的家业,繁衍几代,在金钱权利面前总有斗争,有矛盾,野心会慢慢胀大。陆江城(陆昭的父亲)也需要一个强大的帮手。
看到这里肯定会有人问既然是互惠互利,那燕旭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陆江城谈,而要通过陆昭迂回地谈合作。其实很简单,跟燕旭合作如果赢了,是可以分一块很大的饼。但成王败寇,输了后果太惨重了,陆江城不知道燕旭有多大的本事,值不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险。这个时候陆昭就显得尤为重要,她见过了燕旭的能力,就能让陆父狠下心来赌一把。(至于是什么合作,等后面燕旭碰上了岳父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在这个时候燕旭想让陆昭留下来是有他不纯的目的的。
“那看在这盘翡翠豆腐的份上再帮你一个帮好了,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日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感情我的承诺还没有一盘翡翠豆腐来得值钱,日后有人再上苍灵山只要抬一筐豆腐去就行了。”燕旭取笑她。
陆昭也笑笑不说话,她想:别人用豆腐肯定不行,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是燕旭,只要你开口,只要我有,只要我能,竭尽所能,为你赴汤蹈火。
一番酒足饭饱之后,陆昭去花园里散步,燕旭陪她走了几步,约好明日一同去庄子上为姜似“看病”,就回书房去处理事情了。燕旭能有今天的成就,跟他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当然肯定也有家世的助力。燕旭这一忙忙到后半夜,直到亥时末才歇下,他外边的辉煌,内里花了旁人想不到努力。
陆昭给哥哥回信,言明自己在端王府很安全,很适应,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用苍灵山特有的方式寄出去才去睡。
次日,陆昭用过早膳,就和燕旭一起坐马车去庄子上给“姜似”“看诊”。出门前,东方鸿老狐狸频频看着陆昭抚须微笑,在陆昭看来这笑就像猎人看刚打下的麋鹿时的表情,要多满意有多满意,要多欣慰有多欣慰。看的陆昭一阵恶寒。
老头子是真高兴啊,自从这陆姑娘来了,王爷毒也解了,燕昊这回吃了一个大亏短时间内不会有力气蹦哒了,侧妃这个大麻烦也快解决了。真真是神清气爽,走路带风啊,这陆小姑娘简直是王爷的福星啊,他越看陆昭越满意,越看越是神情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