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是说过的,现在这个只有我和外婆的家,拮据、贫穷,秦蓉蓉的离开,带走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让原本就已经非常贫困的家庭更加一贫如洗,也有村民幸灾乐祸说,这是老天爷开眼,都不想让我这个祸害活下去。
外婆在村子里的口碑好,村里人都劝她放弃我,说我命中带飒,扫把星转世,让我自生自灭。外婆饶是知晓他们的好意,也会板着脸狠狠地把他们数落一顿,久而久之,也没人再劝。
村里人都说,外婆疯了。
有和外婆关系好的婆婆们,想要抱抱我,却总是被我冷漠的目光吓到,而后逃窜离开。而我,只会对外婆痴痴的笑,傻傻的笑,拥有一切外人看不到的可爱。
生活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外婆没有奶水,也没有钱去买奶粉,她就去给村子里养羊的厂子里,每天不停歇的劳作十个小时,只是为了换取我成长所需要的羊奶。厂主也问过外婆,“为什么不要钱,直接用钱去买奶粉?”外婆看着我,笑着说“奶粉哪里有羊奶价值高,我苦点累点没关系,可不能让小雨时受委屈!”那时的我还太小,刚刚足月,家里没钱办满月酒,就是有钱办,也不会有人来。外婆背着小小的我去牧场,牧场主的大儿子年已十二,眉清目秀,第一次见到我,便提出要帮外婆照顾我,外婆自然是万分感谢。
十二岁的孩子,不知是哪里来的育儿经验,把我照顾的如此之好。那段时间他恰好是在放暑假,他也不出去,就只是陪着我,逗我开心逗我笑。我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第一次对着他,除了外婆以外的人,露出了甜甜的笑脸。
他看的很呆,愣神了很久轻捏我的小脸,自言自语的说:“雨时,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呢?”那时的我,也是不懂,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胡乱的在他脸上乱抓,他也不会生气,宠溺的看我许久……
他叫许阳,人如其名,像阳光一样……
外婆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个年纪本应该是享天伦之乐,但是却是为了我,搞的众叛亲离。在村子里走到哪里,村里人明着不说,暗地里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外婆整日劳累许久,身体自然是吃不消的,好在厂主和他的妻子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他们主动的拿钱帮外婆治病,并减轻了外婆的工作压力,每天的工作量改为八个小时,考虑到我家的困难情况又愿意每月支付外婆一些工资,虽然不多,可是对于我们这个特级贫困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我就是在外婆和许阳的守护下长大的。
许阳,也应该算是我懵懂时期的一缕阳光,尽管那时的我还是不懂事。我记得总是有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受各家大人的指使欺负我,他总是会帮我把他们赶走,可以说,我是被外婆养大的,也是被许阳宠大的。
许阳是县级里的三好学生,长的又是温润白皙,待谁都温和,横看竖看怎么说都是很好看且非常优秀的男孩。他陪伴我一起到四岁,这年他去中考,考上了市里最有名的重点中学,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厂主一家人都非常高兴,要好好的杀猪宰牛为他庆祝一番,身为主角的他却是当场离席,兜兜转转找到了正坐在湖边的石板上出神的我,轻轻的抱起我,久久的凝视着,许久许久……而后第一次且是在我面前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我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只见他惆怅的说了一句:“雨时,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呢?”
他和往常一样喜欢轻轻捏我的脸“雨时,我要出去学习了,我不能陪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四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别离,只是依稀记得他当时的神情很忧伤,一双桃花眼毫无神采……我就这样淡淡的望着湖面。
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都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话倒是一点都没错。许阳在的时候我对他都是淡淡的,现在他离开了,我才感到心里是有多恐慌,我不是没有感情,我只是不懂得怎么去表达。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不乖,我对他不好,他才会离开我。
许阳临走之前送给了我一条漂亮的蓝裙子,浅蓝色系着优雅的蝴蝶结。我还不懂外婆所说的什么“求学”、“三年”、“光宗耀祖”、“有出息”这样的字眼,我只是认定死理:许阳是生我的气了,我就每天穿着他送我的蓝裙子,去村里的老槐树街道上,现在已经是秋天,我就这样靠着一棵槐树旁,迎着秋风吹起我长长的头发,蓝裙子在风中淡淡的飘摇,而我自言自语,静静的凝视着远方……
那是许阳离开的方向……
“快看啊,她怎么在这里”
“哎哟,还多说什么啊,快拿石子丢她!我妈说,她是扫把星,会让我们倒霉的!”一个很胖的男生刚说完,便把一个石子狠狠地丢在了我的蓝裙子上,瞬间沾染了一大片污渍……更有甚者,一个女孩发狠的撕扯我的蓝裙子,“你这个扫把星,怎么可以穿这么好看的蓝裙子!”优雅的蝴蝶结就这样被扯下来……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不喜说话又与世无争的我,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我狠狠的把那个女孩推到了地上,又捡起了地上一块石子,狠狠地丢在了刚刚丢我石子的男生的身上,他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喂!你他妈凭什么拿石子丢我的儿子!一个刚刚躲在角落里偷看着这一切的泼辣又肥胖的女人——丢我石子的那个胖男孩的母亲,对着我破口大骂。见我我没有理会她,她使劲的把我推开,我迎头装上了硬硬的墙壁,鲜血,就这样不停的流下……
那个女人见我额头上不断流血,有些心虚,却仍是强硬的骂道“你他妈是扫把星转世,死了也是活该!”我望着四周不少看热闹村民的村民,第一次对着众人笑了。那个女人见没有人替我说话,气焰更加嚣张,更加口不择言,我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仿佛用尽毕生力气一样的咬住。一家人不愧是一家人,她和她的儿子一样,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嚎……她刚想打我耳光,却被我猩红而又嗜血的眼神吓住了,围观的村民和孩子也吓住了……不知是谁叫来的村长,他让村民拉走了胖女人,又是流着泪对我说:“孩子啊,委屈你了……”我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恢复了以往冷漠的样子,转身离开,来到了湖边的石板上,看着已经不在干净完整的蓝裙子,对着湖面,号啕大哭……
回到家是血已经不再流,外婆看到我,“孩子,你是无辜的,你是个好孩子啊,外婆没用,没有办法时时刻刻保护你啊……”说着轻轻抚摸我受伤的额头,不停的流泪。“
“外婆,雨时不痛,雨时很好,许阳哥哥走了,雨时就只有外婆了。外婆不要为雨时哭了,雨时不想看到外婆哭,雨时想看到外婆笑,以后外婆笑,雨时就笑好不好?”
外婆抱紧我“好,外婆就哭这一次,以后外婆就笑,那雨时也要多笑。”我对着外婆,第一次真心实意的露出美丽的笑脸……
许阳走了,我必须珍惜外婆,这是我所明白的。
外婆的手很巧,她帮我清理了额头上的伤口,补好并洗净了蓝裙子。我穿上蓝裙子,来到老槐树街,也没人敢再招惹我,都是对我避之不及。
许阳,你看,没有你,我也可以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