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大学的职能
黄伯阳
黄伯阳（1962－），陕西省泾阳县人，当代语文教育家、作家、中国文化学者。历任学术期刊总编辑、大学教师等职。主编大学语文课、写作课和中国文化课教材9部，出版专著6部，参与编写各类中文图书11部；在国内外公开发行的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60余篇；用伯阳等笔名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多篇，其中多篇被大学教材作为范文使用。现为中国改革与发展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中国教育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航空作家协会会员。
现在，不论走进哪所大学，问一问学子们到大学里来学习的目的是什么，十之八九的人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学知识，学技能，以便将来走上社会有一个好工作。这一答案反映出的不仅仅是学子们对大学教育职能理解的偏颇，而且暴露了我们大学教育本身所存在的问题。
每一个从事大学教育的人都懂得一个起码的道理：成人比成才更重要。这就是说，大学教育应该把教学生做人放在首位，在教会学生做人的基础上再教他们做事。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一个人如果不知道如何做人，就有可能迷失人生的方向，走上危害人类的道路。果真如此，他的智商越高，对人类的危害就越大。不注意塑造学生的灵魂，培养学生对家庭、对社会、对人类的责任感，让他们的心在“自私”二字间跳跃，教给他们再多的知识与技能何用？
几乎每一所高校都在喊加强人文教育、培养学生的人文素质，但真正付诸行动的有几所？不需要做深入的调查，只要看一看各校的课程开设情况就十分清楚：目前我国的大部分高校，尤其是高职高专院校只注重于打造学生“灵巧”的手，开发学生“灵活”的脑，忽视了塑造学生“善良”的心。个中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急功近利思想在作怪，二是教育管理者自身思想浅薄。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笔者走访了几十所高校，接触了近百名教育管理者，就大学语文课的开设情况进行了一次广泛的调查，所见所闻令人瞠目——
当问及为什么要砍掉大学语文课时，一位国办高职院校的教务长直言不讳地说：“这社会，挣钱才是硬道理。挣钱凭啥？凭技能。所以我们首先得保证专业课的课时……”当笔者谈到《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高等学校要创造条件，面向全体大学生开设中国语文课”时，这位教务长不屑地说：“那都是瞎扯淡。”在我们的各类高校中，究竟有多少这种见识浅陋、思想浅薄的人把握着教育方向之舵。让这样的人来把教育之舵，我们的教育能不偏离方向？
一位民办高校的负责人坦诚地讲：“监狱里面关着的大多是有‘本事’的，这足以说明仅仅教给学生知识和技能是不够的。但是，家长们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学技能、找‘饭碗’，你不迎合他们的心理、满足他们的要求，学生就招不进来，即是招进来了，也不一定能留得住。”
知识和技能固然重要，但缺少了思想的指导，知识和技能发挥作用的着力点就会出现偏差。况且，知识和技能犹如两翼，思想就好比心脏。没有心脏，就没了动力之源，再坚强的两翼也形同虚设。我们中国的大学培养出来的人才比哪一个国家都要多，但获得诺贝尔奖的人不多，像爱迪生那样的大科学家更少。其根本原因不在知识占有的多少，而在于情商的差异。爱迪生为了找到理想的灯丝材料，在两年多时间里，先后用6000多种植物纤维做实验，其间经受了来自各个方面的巨大压力，经历了上百万次的试验失败，最终取得了成功。其坚韧不拔的毅力、坚强的抗挫力和超人的自信心都不是我们的学生所能达到的。
由于人文教育的缺失，致使很多学生情商不高、道德素质偏低。现在，我们绝大多数高校的校园卫生要依靠清洁工来维持，考试作弊现象屡见不鲜，校园悲剧时有发生，有相当多的学生毕业时把教科书当作废纸卖掉，出了校门后能感念师恩的学生寥寥无几。走上社会后，在工作方面挑肥拣瘦的多，任劳任怨的少；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的人不在少数。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相当一部分高校为了防止男女生的非正常接触，采用了“加岗”“锁门”的办法阻止男生进入女生宿舍和女生进入男生宿舍。结果怎么样呢？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能给花园的每个角落和每栋楼的背后都加上“岗”吗？你能为校园周边的出租屋都加上锁吗？
解决以上诸多问题最有效的办法是加强人文素质教育，加固学生思想的大堤，增强学生思想的免疫力；重视学生的人格塑造，提高学生的情商，使学生宽容、坚毅、吃苦耐劳。学生有了这样的精神品质，学习就有了原动力，有了信心。在此基础上再加强知识与技能的教育不是更为有效吗？
概括起来讲，大学教育的主要职能包括：培养学生的情商，丰富和提升学生的思想，塑造学生的灵魂，教给学生知识，开发学生的智力，培养学生的劳动技能和创造能力。这一系列职能的发挥首先体现于课程的设置，最终取决于人文教育与科学教育的完美结合。人文教育的淡化与缺失将使大学教育失去意义——仅就知识与技能教育而言，“师傅带徒弟”的教育方式比大学教育更为有效。
只有超前的思想，没有超前的知识和技能。在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知识日新月异的情况下，任何一所高校都不可能教给学生最新的知识，也不可能培养出学生超前的技能。因此，大学教育的真正意义在于塑造学生的灵魂，开阔学生的视野，培养学生的进取精神，教给学生科学的思想方法，培养好学生终身学习的能力。这其中，知识与技能应当发挥的是一种载体的作用——科学思想的载体、思维方式的载体和探索精神的载体，等等。
大学建设的根本是培植思想的土壤，营造良好的育人环境。然而，这十几年来，我们的很多大学楼房高了，思想水准低了；办学条件优越了，艰苦奋斗的精神没了；商业味浓了，人文气息淡了。这些，都意味着大学教育功能的减弱或丧失。对此，我们应该进行反思。
摘自《新华网》
阅读下面一则消息，写一篇读后感。
大学生买彩中500万 立即卷铺盖回老家
《现代快报》2007年12月27日报道（记者王觅）：南京一名大二学生买彩票中500万元巨奖后，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闷着不坑声，而是到处向同学报喜，还分钱给同室好友。该学生在领完奖之后立即卷铺盖回老家，说不上学了。记者赶到该生所在学校时，该生已卷铺盖回家。对于这件事，该校一位老师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
摘自2007年12月27日《现代快报》。
十九 现代自然科学的基础学科［1］
钱学森
钱学森（1911—），中国著名物理学家，世界著名火箭专家，浙江杭州人。1934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机械工程系，1934年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和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学习，1938年获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博士学位，后留在美国任讲师、副教授、教授及超音速实验室主任和古根罕喷气推进研究中心主任。1955年10月冲破种种阻力回国，1958年起长期担任火箭、导弹和航天器研制的技术领导职务。曾任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所长，第七机械工业部副部长，国防科工委副主任等职。现任中国科技协会名誉主席等职。
现代自然科学，不是单单研究一个个事物，一个个现象，而是研究事物、现象的变化发展过程，研究事物相互之间的关系。这就使自然科学发展成为严密的综合起来的体系。这是现代自然科学的重要特点。
工程技术的科学叫做应用科学，是应用自然科学中基础学科的理论来解决生产斗争中出现的问题的学问。当然，基础学科中也有好多道理是从生产实践中总结提高而来的，而且没有工农业生产，基础学科研究也无法搞下去。所以基础学科之为基础是就其在现代自然科学体系中的位置而言的。我们一般提六门基础学科：天文，地学，生物，数学，物理，化学。这六门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基础呢？也不是。从严密的综合科学体系讲，最基础的是两门学问：一门物理，是研究物质运动基本规律的学问；一门数学，是指导我们推理、演算的学问。
先说化学。化学是研究分子变化的。30年代后期出现了量子化学，用量子力学［2］的原理来解决化学问题，使化学变成应用物理的一门学问。近来，由于电子计算机的运用，又出现了计算化学。从前人们认为化学就是用些瓶瓶罐罐做试验。现在由于掌握了物质世界里头的原子的运动规律，就可以靠电子计算机去计算。有朝一日化学研究会主要靠电子计算机计算，而且可以“设计”出我们要的分子，“设计”出造这种分子或化合物的化学过程。到那时做化学试验只是为了验证一下计算的结果而已。
天文学也是物理。现在的天文学，不是光研究太阳、月亮、星星在天上的位置和运行规律，还要研究星星里头的变化，研究宇宙的演化。比如研究太阳内部、恒星内部。人去不了，怎么研究？一是研究可见光，把可见的星光分成光谱［3］，把不同频段的光摄下来进行研究。再就是研究看不见的频段，如波长比较长的红外线、无线电波，波长很短的紫外线、X光，波长更短的γ射线［4］等。这么一研究，就发现天上可是热闹——到处有星的爆发，一颗星爆发像氢弹爆炸一样。一个爆发的过程是一两个月、几个月。中国古书上有所谓客星［5］，实际上就是星的爆发。爆发时亮了，就看得见，天上来了“客人”；过一段时间爆发过程结束，看不见了，就以为是“客人”走了。天上还有一些更怪的现象。如中子星，是由中子组成的密度非常大的星，一颗芝麻点大小的中子星物质就有几百万吨重，而且转得很快，转时发出的X光强度不一样，变化周期不到一秒。还有一种星，名叫“黑洞”，其实不是洞，是光出不来的星。这种星密度更高，引力场特别强，强到光线被吸住射不出来，只有当其他物质被吸引掉进去时才发光，发射出X线。不但恒星会爆发，而且由亿万颗恒星组成的星系，像我们所在的银河星系，中心也会爆发，还会爆发得更强烈。一颗恒星爆发起来产生的能量等于十万亿亿个氢弹爆炸的能量，而一个星系爆发起来的能量等于亿亿个恒星爆发的能量，要了解这些天文现象，没有物理学是不行的。
地学也是靠物理。地学家们讲，研究地学有三个时代。第一时代是18世纪末到20世纪初，研究地质年代时引入了生物观念（化石观念），用生物的化石来断定地质年代，称为生物学地球观。第二时代是20世纪初，开始研究地球上地壳和海洋的化学成分的变化，矿物元素的分布，借此来推论地球在地质年代中的演化，称为化学地球观。现在是第三时代。地学上最大的发展是所谓板块理论，发现地球的外壳（包括大陆和海洋）是一块块拼起来的，像七巧板似的。块与块之间有相互作用。这主要是根据海底岩石的地磁走向推论出来的。有了这种理论就可以解释火山带、地震带的形成了。这一些理论，加上研究地球深处的情况，都要靠物理学，所以称为物理学地球观。
生物学的发展，现在达到了研究分子的水平，也要归结到物理上面。分子生物学，不是过去那样研究细胞核、细胞膜、细胞质，而是一直追到分子，把生命现象看作是分子的运动，分子的组合和变化过程。最近生物学上有一个轰动世界的发现，就是可以把影响遗传的信息［6］，挂在一种叫去氧核糖核酸的高分子化合物的某一段上传下去。这就是把这种高分子人为地变化一下，把一个高分子的某一段遗传信息切下来，接到另一个上面，改变遗传的某一特性，创造新的物种。这样，就有可能打破植物动物的界限，把植物的某一特性接到动物上面。就这样现在不但能使细胞内部发生变化，而且使细菌发生变化，如把胰岛素［7］的遗传信息切下来，接到容易繁殖的大肠杆菌上面去，使产生出来的新的大肠杆菌能制造大量胰岛素。这项技术叫做遗传工程，用它建立了一门新的工业。
所以，天、地、生、化四门基础学科，用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的观点看，都可以归结到物理和数学。根本的基础学科，就是研究物质运动基本规律的物理，加上作科学技术工具的数学。数学不只是演算，也包括逻辑的推理。靠六门基础学科的现代工程技术，也靠物理和数学这两门基础作为支柱。所以，物理和数学也可以称为现代自然科学体系的基础。当然，说物理和数学是基础，并不是说物理和数学可以代替其他学科，在此之上还有天文学、地学、生物学和化学这些基础学科，以及各种分支学科，如力学等；再在上面是工程技术学科，如工程结构、电力技术、电子技术、农业技术等。这就是现代自然科学体系的构成。
【注释】
［1］节选自《现代科学技术》，1977年12月9日《人民日报》。编入本书时，编者做了一些修改，题目是编者加的。
［2］量子力学：现代物理学的理论基础之一。研究微观粒子（如电子、原子、分子等）运动规律及其性质的理论。
［3］光谱：物理学名词。复色光通过三棱镜或光栅后分解成的单色光按照波长（或频率）依次排成的光带。
［4］γ射线：由放射性元素放出的波长极短的电磁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