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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演戏

直等到寅时,父亲房中自熄灯后好久没有了声响,她这才悄悄起身离去,双脚早就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咬着牙愣是一瘸一拐的借着月光移到门外,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声响。

直到行至偏僻处,林听白才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待缓过来时,依旧挑僻静处走,她害怕会碰到别人,她害怕会传到父亲耳中,以父亲严谨多疑的性格必定会怀疑。

掩身进了自己的院落,迎面就见花开焦急的跑了过来,急道:“小姐,你···”

林听白抬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打断花开的话,抬手拉住花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去。

待花开关好房门,林听白抢先问道:“花开,我方才出去,除了你,可还有别人知道?”

花开略想一想,回道:“之前小姐转醒的时候,奴婢刚换了竹馨去休息,剩下的几个小丫鬟都轮流在后房守着煎药呢,应该除了奴婢,没人知道了。”

林听白略点点头,转身坐到里间软榻上,花开随后跟了过来,瞧了瞧小姐赤着的双脚,赶忙取了毛巾,蹲在林听白脚边,细细替她擦拭干净,边擦边道:“小姐您刚才去了哪里,奴婢见您光着脚跑出去,怕您着凉,取了鞋再去追您的时候,就找不到您了,我心里没了注意,可是夜深了,奴婢也不敢声张,只好等着您回来。”

林听白视线越过花开看向别处道:“我方才找父亲不到,就悄悄去了母亲屋子待了一会儿,今晚的事,你别对别人提起,我怕父亲知道了会担心我。”

花开点头答应,看着小姐有些红肿的眼睛,说的真切:“小姐方才吓死奴婢了,奴婢真怕您会出什么事情。”

林听白略一迟疑,掩饰道:“在自己府中能出什么事情,我倦了,扶我睡下吧。”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骗人,心中很不自然,虽然歉然,却在心底早有了计较,人心叵测,连相伴十几年的枕边人尚且如此,她真不敢在轻信任何人了。

浅浅一梦,早已日出东方,林听白身子无力,也不梳洗,服过药后,心思沉重的面向床里躺了,不多时,就听门外,有人问:“小姐醒了没有?”是父亲。

有人回答“回老爷,小姐今早醒了,服过药正在屋里休息。”

“我去看看,你们退下吧!”林听白听到应声有人离开,随后一人推门而入,迈着稳重的步伐缓缓来到床前坐下。

感觉到身后注视的目光,林听白没有动,闭眼装睡,她在犹豫,也在害怕,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父亲会来,可是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她不知自己是否能很好的将内心真实的情绪掩盖好,演好眼下。

良久,身后一声叹息,林泽宏略一沉吟,开口道:“听儿,父亲知道你一直醒着,你这样不肯理会父亲,是在怨恨父亲对你母亲身后之事的处理吗?”

开始了。

林听白听完故意将身子颤了几颤,流出许多眼泪,哽咽回道:“听儿不敢,只是母亲突然离开,听儿伤心难过。”

林泽宏见女儿哭的伤心,抬手轻拍林听白消瘦的肩头,道:“父亲也是出于无奈,你也知道你外祖父已经被罢去官职下狱很久了,一旦你母亲自戕的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被小人加以诟病利用,你外祖父和你外祖父一家都会活不了了,父亲也是没有办法,听儿应该会理解父亲良苦用心吧!只是父亲没有想到,你母亲竟会这般想不开,以致服毒自尽,其实,你外祖父之事,皇上还尚未表态,父亲也一直在想尽办法替你外祖父周旋,不到最后也不知道会怎样,只可惜如玉···”说着再也说不下去,似有哽咽之态,充满了痛苦之情。

如果没有昨晚偶然偷听之事,林听白必会全然相信父亲真的是为了外祖父一家,即使藏了私心怕自己会被牵连,也情有可原。

可是,母亲不是自尽而死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父亲明知道是谁害死了母亲,还能这样做作坦然的替凶手掩瞒真相,全不顾自己十几年的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惨死。

林听白接受不了,更理解不了。

掩住心中的愤怒,一转身扑进父亲怀中,泣不成声:“听儿知道、今早、听儿听花开、说了,母亲是服毒死的,听儿害怕,昨晚、母亲与听儿说话、母亲、母亲、还细细嘱咐、听儿、让听儿、好好照顾、弟弟与自己、要听父亲您的话、可是、母亲、母亲、话还没有、没有说完,母亲就突然、突然吐血、摔倒了、听儿当时吓傻了、听儿没想到、母亲、母亲会突然死了···”

林听白放声痛哭起来,此时她一半是真心害怕思念母亲,一半是借此番话打消父亲疑虑,父亲如此精明,必会疑心她最后与母亲在一起时说了什么,与其让父亲问自己,还不如顺势自己说出更让父亲相信。

而且,她现在哭的这样伤心,父亲不会怀疑,更不会察觉。

林泽宏搂紧女儿单薄的身子,儒雅肃穆的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忍动容,放低声调安慰道:“听儿乖,听儿不怕,有父亲在。”

慢慢的止住悲声,林听白依旧伏在父亲怀中,忧虑的问:“那,母亲的后事怎么办?”

“我已暗中命人将你母亲连夜秘密下葬到了林氏祖坟,对外只说你母亲病重,日后在寻个合适的机会公布于世,到时候,在风风光光的重新替你母亲下葬可好?”林泽宏说的郑重。

林听白没回答,泪眼婆娑中闪过恨意,贝齿轻摇下唇,停了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泽宏见女儿点头同意,面上顿时轻松不少,又好言安慰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父亲走后,小丫鬟们进来伺候,竹馨打了水,刚想替林听白净面,花开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道:“小姐,不好了,少爷犯病了。”

林听白一惊之下打翻了水盆,急的声音都变了:“怎么回事,请了大夫没有?现在听宇怎么样了?”

说着,也不等花开回答,翻身下床就往外跑,竹馨离得近,一把拦住林听白:“小姐,您再着急这个样子也不能出去,好歹穿了鞋子与外衣。”

林听白知自己现在的模样确实不妥,耐着性子穿戴整齐,急冲冲带着两个丫鬟一同去了。

因着弟弟自小身体虚弱,独自住在最东南角最偏僻的一户院落里静养,离林听白的住处远些,一路上林听白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弟弟身旁才好,母亲才走,如果弟弟在有个三长两短,叫她怎么活下去,顿时心中自责不已,自己只顾自己伤心了,却忽略了弟弟听宇。

一进院,就见满屋子的人正忙的不可开交,林听白疾步刚想进去,却在门前被人拦住:“姑娘您别急,大夫正替听宇针灸呢,您不便进去。”

林听白闻声止步,见说话的正是姨娘周氏,心中虽急,却也不好进去,赶忙询问道:“周姨娘,听宇怎么样了?”

就见周姨娘面带愁容,道:“这次病势来的太凶,还不好说,不过李大夫的医术一向高明,听宇又吉人天相自会平安无事的。”

林听白听罢一阵心酸,大眼立刻噙满了泪珠,水汽阴湿了长长的羽睫,她平日要强,轻易不肯流泪,赶忙低头掩饰了过去。

就听周姨娘又道:“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我本想着等下先去看看你的,可下人来禀,说听宇旧疾复发,偏巧老爷又才有事出去,我放心不下,就先来这里照应照应,也省的,有什么事情下人们在慌了手脚。”

林听白很是感激,欠身施礼谢道:“听白谢过姨娘照顾。”

周姨娘赶忙扶起林听白,一脸心疼道:“姑娘说的什么话,你与听宇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自小我看着长大的,与宛如立新一般爱的,我平日只因着身份有别,不敢太疼爱姑娘与听宇,今后,若姑娘不嫌弃,自可把姨娘我当作亲人,我也好多疼疼你与听宇才好。”

她心中愕然,周氏是父亲最宠爱的妾侍,比母亲晚进府几个月,平日里对她与弟弟虽也不错,却不是真心疼爱,现下却说的如此诚恳,林听白一时不解,只好保持恭敬道:“才是姨娘说的见外了,听白一直视您是可亲可敬的长辈,日后听白也希望,姨娘能多疼些听白与弟弟才好。”

周氏欣慰的点点头:“你昨日也受惊不小,听说手还受伤了,屋里咱们什么也帮不上忙,且去西屋等信吧!”

林听白答允,想起从前弟弟犯病的时候,自己能做的只有等了。

焦虑不安的等在西屋里,林听白只觉得眨眼的瞬间对她来说都是格外漫长的,偶人周氏出言安慰几句,也是愁眉紧锁。

直至日杆偏西,终于有丫鬟来报。

闻得弟弟平安,林听白一直紧蹙的禾眉顿时舒展开来,悬着的心也安稳不少,喜的起身就要去看听宇。

来禀的丫鬟忙又说:“小姐莫着急,李大夫与他的小徒弟还在里面,少爷刚缓过来,需要安静,不如您缓一缓在进去也不迟。”

周氏跟着也松了一口气,也在旁劝和道:“是呀是呀,你跟着担心了一上午,不如先去吃了饭去,里面现在乱糟糟的,缓一缓再去看听宇吧。”

林听白微微颔首:“好,我等一会再去看听宇。”

周氏立刻唤来人道:“一会安排人,好生带李大夫师徒下去休息用饭,在派几个稳当老成的丫鬟轮流守在房内,有什么事情立刻去请李大夫,还有,命厨房替小姐备饭。”

来人领命去了,周氏转过头来对林听白说:“现下日头正毒,来回折腾着也麻烦,姑娘回去也不放心这里,就在这里用饭吧。”

林听白点头回道:“听白谢姨娘体恤,这样安排再好不过。”

周氏微微一笑:“那就好,我出来大半日了,先回去看看,下午在过来。”

林听白起身送到房门口,被周氏拦住:“你身子不好,快进去坐着吧。”说罢转身带着丫鬟离开了。

林听白静静立在门口目送周氏,见走的远了刚想转身进去,却又猛然转回身去,盯着周氏婀娜纤瘦的背影匆匆消失在朱红院门外,心中一豫随之笃定,星辰般的双眸泛起寒意,唤道:“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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