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认为人的学习开始于感官对于外物的接触,“闻见之所未至,则知不能类也”(《荀子·儒效》)。但感官之闻往往“各有所接而不相能”(《荀子·天论》),而使人“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荀子·解蔽》)。于是苟子提出致知必明辨之。明辨在于“兼陈万物而中悬衡”,即“无欲、无恶、无始、无终、无近、无远、无博、无浅、无古、无今”,不偏执于某一物或某一方面,全面分析、综合、比较,以求真实把握事物之本然。此外,荀子认为心是藏与虚、两与一、动与静的统一,要想获得真知灼见,必须做到“虚一而静”,如此方能“坐于室而见四海,处于今而论久远”(《荀子·解蔽》)。
其四,笃行之。
重行是儒家哲学的基本精神之一,在知识教育的过程中也同样重要。孔子十分重视教育学生将其所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他批评说:“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所以孔子提倡“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论语·宪问》),“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论语·里仁》)。王廷相将学习的目的归结为“修身兼济物”,学习应该是博学、精思、践履三者的结合。“诸生读书,务期以治事为本,而为有用之学”(《浚川公移集·督学四川条约》)。
四、灵活施教
儒家在长期的教学实践中,总结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和原则,这是儒家哲学中最具魅力和智慧的领域之一。其方法和原则,主要表现于以下几个方面:
(一)因材施教
孔子是我国历史上首倡“因材施教”的教育家,他从“性相近习相远”的人性论出发,认为每人的智力、能力、性格、心理、志向、兴趣等皆有分别,所以教师在教学中应因人而异,因材施教。准确地说,孔子并未明确提出“因材施教”这四个字,此乃后人根据孔子的教育实践概括出来的。“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朱熹《论语集注》),孟子之“教亦多术”,《礼记·学记》之“长善救失”皆是这一原则的贯彻和发挥。
其一,“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儒家认为要想教好学生,必须作到对每个学生的特点了如指掌,这是教学工作的必要准备和前提,所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论语-为政》)。关于孔子对学生性格及优缺点的准确了解,《论语》有多处记载,诸如“由也果”,“赐也达”,“求也艺”(《论语·雍也》);“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师也过,商也不及”;“求也遇,由也兼人”等等,不一而足。
其二,“教亦多术”。
在了解学生的基础上,儒家提出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有针对性地因人而施教。所谓“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是故“教亦多术矣”(《孟子·离娄下》)。具体而分之,以学生的智力和能力差别为根据,“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论语·雍也》)。对于中等以上资质和能力的人,可以把高深的学问传授给他,而对于中等以下资质和能力的,则不可以高深的学问传授之。以学生的个性差异为依据,采取不同的教学方法。不同的学生提出相同的问题,孔子往往有不同的回答。当冉求与子由都提出“闻斯行诸”这一问题时,孔子因“求也退”,故激励之;因“由也兼人”,故抑制之,使之谨慎从事(《论语·先进》)。“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学生对于“仁”的提问多多,孔子针对不同学生的提出,围绕着“仁”这一中心原则,作出了多层面、多角度的不同回答,体现出了灵活多变的教学方法。
其三,“长善救失”。
儒家认为从学者往往存在“四失”,即“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即贪多务得、片面专精、浮澡怠慢、畏难不前。此“四失”产生的原因完全在于学生心理上的原因,即“心之奠同也”。所以作为教师,要及时了解学生这种心理状态,“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礼记·学记》)。先秦儒家此观点为后世儒家所继承,清儒王夫之发挥之“多、寡、易、止虽各有失,而多者便于博,寡者易于专,易者勇于行,止者安于序,亦各有善焉,救其失,则善长矣”(王夫之《礼记章句》卷十八)。多与寡、易与止,并非全然不足道,关键在于教师是否能够因势利导,帮助学生扬长避短。
(二)循循善诱
基于对“为仁由己”、“道惟在自得”的主体自觉意识的强调,儒家在教学中一贯奉行启发诱导的原则。不论在知识教育亦或道德培养过程,都强调启发学生的主体自觉意识,充分发挥学生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
其一,“君子之教,喻也”。
儒家在教学中反对机械灌输,提倡启发式教学。《论语·述而》载孔子语:“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论语·述而》)。“愤”乃“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乃“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启”乃“开其意”,“发”乃“达其辞”(朱熹《论语集注》)。也就是说在教学中必须引导学生认真思考,及其“已略之通流”,但思之未得而启发之,当其“心已喻而未甚信,口欲言而未能达”(《朱子语类》卷三十四)而开导之。这一原则对后世的教学实践和教育理论的发展有着重大影响。孟子云:“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孟子·尽心上》)《礼记·学记》将孔子的启发式教学之法归纳为三个原则,即“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学记》认为施教者若以“道而弗牵”则必“和”,即引导学生,而不牵着他们走,就能处理好教与学的关系。若能“强而弗抑”则必“易”,即严格要求学生而不强制其服从,可以使学生在学习中得心应手。若能“开而弗达”则必“思”,即启发学生思考,而不马上将结果告之,可以使学生形成良好的思考习惯。做到了以上三个原则,可谓“知教之所中兴,又知教之所中废,然而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教,喻也”。
其二,“深造自得”。
儒家普遍强调学习必须独立思考,形成独立见解,因为只有学生经过独立思考得到知识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知识,此谓“深造自得”。即“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孟子·离娄下》)。形成独立思考能力,深造自得,首先要有存疑精神,孔子云“多闻阙疑”,“多见阙始”,孟子更有“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孟子·尽心下》)的著名论断。他还指出,“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孟子·万章上》)。其次要注意由博返约。孔子云:“博学于文,约之以礼。”(《论语·雍也》)孟子从“心之官则思”的观点出发,强调思维的重要性,“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孟子·离娄下》)。所以儒家强调学生在学习中,特别重要的是由感性思维到理性思维的转化。
其三,“盈科而进”。
儒家自孔子始即形成循序渐进的教学原则,颜回谓“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论语·子罕》)。孟子认为“其进锐者,其退速”(《孟子·尽心上》),学习的进程如果太快则必然影响学习效果,他将学习过程譬若流水,“不盈科不行”,流水在流动中,必注满一个洼坎之后再注下一个洼坎,未注满时绝不下流。“盈科而后进”(《孟子·尽心上》),只有在水注满洼坎之后方能继续前行。
与之同理,“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孟子·尽心上》)。孟子又以拔苗助长的反面教训,指出教学是一个自然有序的过程,违反自然规律的盲目冒进,“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孟子·公孙丑上》)。关此循序渐进的教学原则,《礼记·学记》也有论及,《学记》以“预”“时”“孙”“摩”四者为“教之所由兴”,“预”乃“禁于未发”,在事情未发之前,加以预防;“时”乃“当其可之”,抓住适当时机,及时进行教育;“孙”乃“不陵节而施之”,不越级,按照次序进行教育;“摩”乃“相观而善之”,相互学习,共同提高。
(三)教学相长
教学相长意谓师生在教学过程中互相促进,共同提高。儒家此教育思想和原则肇始于孔子,他认为学生可能有胜过教师之处,“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论语·子罕》),进而提倡弟子应该“当仁不让于师”(《论语·卫灵公》),对于颜回对自己的事事心悦诚服,颇为不满足,“于吾言,无所不悦”,“回也,非助我者也”。对子夏在读《诗》时举一反三,闻一知十,大加赞扬,“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矣”(《论语·八佾》)。可见,孔子经常在教学活动中,在为学生答疑解惑中,相互切磋学习,并从学生的讨论中得到启发。《礼记·学记》以“教学相长”高度概括了孔子这一思想,“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日:教学相长也”。“教学相长”的观念对后世教育思想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四)身教重于言教
儒家注重身体力行,讲求为人师表,他们认为,教学方式不仅有言教,还有身教,“言教”在于以言说理,“身教”在于以身示范,对学生有着重大的影响和感化作用,在教学工作中,身教比言教更为重要。
所以身教必须具备一定的品质和条件。具体而言之:其一,教之必先爱之。
“仁者爱人”是儒家的基本主张。爱护学生,以爱心而育之,是教师必须具备的条件。孔子十分关心和爱护他的学生们,从学业品行到生活健康无所不在孔子关注的范围之内,闵子骞、子路、冉有有了良好的表现,他感到由衷的欣慰;原宪家贫,他常接济;冉伯牛身患不治之症,他亲身探望,并不尽惋惜;颜回早逝,他痛不欲生。孔子爱护关心学生,学生也尊敬热爱孔子,彼此在融洽的情感中,完成教与学的任务,也将人生的真谛“仁者爱人”体现于具体的行为中。
其二,学而不厌。
儒家提倡终身教育,活到老学到老,作为教师更是必须如此,教师只有重视自身的学习修养,掌握广博的知识,才能在教学工作中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孔子云:“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论语·述而》)
其三,“诲人不倦”。
作为一名教师,要本着对学生、对社会认真负责的态度,树立“诲人不倦”的师德。孔子就是这样的典范,他一生从事教育,孜孜以求;他本着有教无类的办学方针,对不同情况的学生一视同仁,耐心教导。
众所周知,子路开始被认为是恶劣至极,而孔子不计劳苦,“引而教之”,“卒能政事,序在四科”(《论衡·率性》)。孔子之所以能够诲人不倦,以他自己的表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论语·宪问》)子贡赞之“学不厌,智也;教不诲,仁也。”(《孟子·公孙丑上》)对学生的爱和高度负责的态度,是孔子诲人而不倦的内在原因。
其四,以身作则。
孔子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孔子此言说明了教师以身作则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关此,子贡谓之“正身以俟”,荀子谓之“蚤正以待”(《荀子-儒效》),孔子自己将之归属于“无言之教”,“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论语·卫灵公》)。孔子同时强调“无言之教”与“有言之教”缺一不可,其中以暗示或自身示范的办法教导学生,更能起到言教所无法替代的作用。
儒家教育哲学是中华民族宝贵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如何总结继承这一部分宝贵遗产,“五四”以来一直成为有争议的问题。无论是民族虚无主义者彻底抛弃的态度,还是文化保守主义者不加分析、全面吸收的态度都是不对的。我们应当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对儒家教育哲学有批判地继承,有选择地吸收,以促进当代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