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里的校园很美,美得似乎只能在单反相机的镜头里才能看到。可舒静语却毫无心情欣赏。她气鼓鼓地坐在草地上,看着天边的太阳慢镜头一样向西落去,安大略湖面荡起金色的涟漪,而后黑暗慢慢吞噬光明,波光渐渐淡去。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草木碎屑,进了商学院大楼。
邵逸凡刚刚走进一楼大厅,就看见坐在凳子上的舒静语一脸怨毒地看着自己,锐利的小眼神就像揭穿了自己的什么奸情似的,带着赤裸裸的不满。邵逸凡有些困惑,转身向跟在身后的Darlene道了声再见便向舒静语走去。
“你怎么没回家?”
舒静语神色不变,依旧愤然而直勾勾地盯着邵逸凡:“我没带家门钥匙。”
邵逸凡四周看了看:“朴雅娜呢?她也没有钥匙?”
“不是跟韩国人走了,我怎么知道她在哪。”舒静语原本以为既然自己是和邵逸凡一起来的,那也应该一起回去。所以根本没有特意去观察朴雅娜的行踪,甚至在大部队回到皇后大学后都没再见到她的身影。
邵逸凡就算再神经大条也能听出舒静语的语气不善。不过,他可以完全理解,毕竟之前自己连问都没问下舒静语是不是带了钥匙就直接和Darlene跑来学校,确实有欠考虑。邵逸凡在舒静语身边坐下,语气又柔和了几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谁知道你跟那个加国小美女在干什么,万一打扰到你们约会怎么办?”舒静语冷哼了一声,扭头就翻了邵逸凡一个大大的白眼,“打扰别人约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才不会做。”
舒静语突然跟吃了枪药似的,说话带刺,脸色也臭臭的,不禁让邵逸凡觉得好笑。他勾了勾嘴角,抬手想也没想地戳了戳女生鼓鼓的腮帮子:“你那天不是已经和Darlene说了我们intheitem吗?”
“是啊!”舒静语被邵逸凡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怔然,“我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怎么,碍着你事了?”
邵逸凡耸了耸肩:“intheitem就是dating(约会)的意思。”
舒静语闻言一愣,随即带着一脸“呵了个呵”的表情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说了yes。”
北美人虽然开放也很随性,但却忠贞,一夜情只会发生在单身的时候,一旦他们展开了一段恋情就会一心一意下去。这样的他们自然也不会随便去插足别人的感情。邵逸凡的话不过是想告诉舒静语,他和Darlene只能是同学关系。可惜舒静语曲解了他的意思,反而把气氛搞得更僵了。
邵逸凡有些无奈,他知道舒静语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就算他现在把Darlene叫回来做认证也无济于事。两个人这么僵着恐怕到明天早上也解释不清。
邵逸凡站起了身,往大门处踱了几步,语气也淡了许多:“我现在要回家了,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继续在这思考人生?”
舒静语没想到一向耐心十足的邵逸凡就这样不打算管自己了,不禁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多不留余地的话。可她又扯不下自己的颜面,在被邵逸凡冷落后自己找台阶下。舒静语一时间纠结得无以复加,好几次想开口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邵逸凡看着女生那副纠结得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的小脸又忍不住想笑。他和她高中明里暗里地争了三年,他太了解舒静语了。因为一直太过优秀,所以不懂得如何迁就别人。从小到大都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所以本能地认为自己就该是众人的焦点。
她太骄傲了,骄傲得不知道该如何降低自己的身价。
就像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因为怕丢脸连喊疼都不敢。
“走吧。”邵逸凡又晃回到舒静语身边,“把你一个人扔在学校里是我不对,请你吃饭,就当赔不是。”
听到被请吃饭的舒静语抬头嘿嘿一笑,很快便和邵逸凡冰释前嫌。
果然就是只高智商、低情商的小白。易焦易躁,却也好哄好骗。
至于Darlene,她并不是像舒静语想象的那样想要去追求邵逸凡。她不过是想在大三国际交流的时候去中国做交换生,所以打算提前了解一下中国文化、学习一下中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应顾不暇。
“去中国?”舒静语瞪大了眼睛,“就中国那空气质量,她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了吗?”
“不要说的我们跟僵尸似的。”邵逸凡挑起眼皮看了女生一眼。
舒静语瘪了瘪嘴:“那你以后要天天教她中文吗?”
“也许吧,怎么了?”
“你都没天天教我英文呢。”舒静语小小声嘟囔了一句,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舒静语原本以为Darlene是零基础的中文水平,两年的时间想听懂中国大学的课堂内容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况且,中国人说话喜欢含蓄、喜欢拐弯抹角,更是加大了Darlene和他人沟通的难度。恐怕就算邵逸凡没日没夜地教她中文,她也很难在两年内适应中国人的交流方式。
可出乎舒静语意料的是,Darlene并不是对中文一窍不通,虽然她的发音很诡异,但也不是完全听不懂。一些简单的诸如“你好”、“谢谢”这类的日常用语她竟能说得有模有样。
这天下课,Darlene突然凑到舒静语身边,用着憋足而搞笑的中文问道:“Ethan系你蓝盆友(逸凡是你男朋友)?”
舒静语听了差点笑出来,想Darlene这丫头普通话没学会,倒是说起网络用语了,这么快就掌握“蓝盆友”这么二次元的词汇了。
Darlene盯了舒静语半天没得到回应,以为她是没听懂自己的话,于是更加卖力地重复了一遍:“Ethan四里蓝盆友?”
舒静语这才意识到Darlene是在问自己话,忙不迭地挥了挥手,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桑词我万里(上次我问你)……”
“啊,其实,我那个时候不知道intheitem是什么意思啦……”舒静语急忙解释,她歪了歪脑袋看向Darlene,发现对方满脸迷惑的样子又赶紧用英语解释了一遍,“Idon’tknowthemeaningofintheitematthattime。”
Darlene忽然咧着嘴笑了,而后抱着胸前的书向着舒静语说了声“Thankyou”便向着邵逸凡跑了过去。
舒静语看着Darlene欢脱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发闷,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怪怪的感觉。大概是Darlene刚才问的那些话让她有些难堪。之前明明点头承认他们是intheitem,现在又突然否定得干干净净,就好像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自己就被邵逸凡甩了似的。虽然,她也跟Darlene做了解释,但对于对方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这一点,舒静语没有任何把握。
早上的时候邵逸凡已经跟自己打过招呼了,说课后会帮Darlene练半个小时的中文。虽说半个小时的时间并不长,但舒静语也没打算等他一起回家。
大概是觉得别扭吧,舒静语闷闷地想着。邵逸凡陪着人家加国小美女练中文,自己为了等他在校园里闲逛,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这么不划算的事她舒静语才不会做!
回到家时屋子里昏暗一片,舒静语试着叫了几声“朴雅娜”却没有得到回应,很显然,朴雅娜也还没回来。她从冰箱里翻出了前几天买的巧克力奶,咬着吸管坐在沙发里吸着,直等到天都黑了,才听到门锁处传来“咔嗒”一声细响。
舒静语一个激灵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扒着靠背向门厅探了探头。居高临下的她正看到弯身换鞋的朴雅娜,半圆的衣领几乎兜不住她胸口汹涌的起伏。
舒静语猛地吸了一口气,结果巧克力奶受力从吸管喷出直接流进了嗓子眼。舒静语一呛,倒头跌进沙发里,咳得昏天暗地,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