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夏天,日军先后攻陷了长沙、衡阳,消息传来,南柳城内一片慌乱,昔日那种繁荣悠闲之景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街头的谣言很多,有的说日本人要来了,有的说不会来,这样,人心就更浮动了。
“爹,局势紧张起来了,政府已下了疏散令,可是,政府各机关的撤离却没有什么机构统一指挥,只是黄牛过水——各顾各的!百姓更是无人过问,有钱又能弄到车票的往西南大后方跑,百姓就得各显神通了,绝大多数民众都是肩挑、背驼、手提,家里面的东西除衣物和必要的炊具外,任何家具都无法带走!因为走得急忙,很多家庭饲养的猪、鸡、鸭之类和不少商铺的货物,都只能忍痛放弃!一般居民只能向四乡投亲靠友,找个地方逃匿。我们一个大家庭的要做好撤离的准备。”一天,千山对寒山说。
“政府要求茶馆、布店等等一律停业,外地疏散到这里的人们以为到了这里就好了,谁知又得走了,口袋仅有的钱也没多少了,好多的就成了难民。”千山继续说。
“听说,守城的一些士兵开始在沿江一带放火烧房屋,说是为了“扫清射界”?”寒山问儿子。
“是的,铁路管理局还炸毁了南江铁路桥。美国空军也撤离了机场。”千山说完又嘱咐春阳:“这几天让大伙不要出去,好好在家准备准备。”
“是,少爷。”
“我和你娘商量好了,除了几个贴心的其余的家丁和佣人都解散,各自逃生去,武装家丁和我们一起撤入后山山洞去,洞里藏有一家大小一年的口粮,生活暂时没有问题。”停了下又说:“那些难民也可怜的,这样吧,我让管家每天熬点粥给那些老人和小孩,让他们也缓口气。”
“爹,你真是好样的。”
“别夸你老爹,让人听了笑掉大牙。”
“爹,你安排好了我就放心了,部队可能要上前线了,哦,听说风雪已告假回乡了。”
“上个月已经走了。这个人不错,可惜了不能留下。”
“也许他也有难处。爹,你们要保重!”
正如李家父子说的那样,日军节节逼近,百姓无序逃亡,从长沙等地向南柳市涌进了大量的逃难的人群,这些人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却不想这里的人们又开始往外跑,这对于他们来说,狼狈不堪。
而李家每天供应的粥对于他们来说虽是杯水之薪,倒也是雪中送碳,得以解决眼前的困境。
到了七八月,城里的人们开始往附近的乡村撤退,四处投靠亲友,在西去的路上,交通堵塞,翻车、撞车;奸商和关卡的盘剥、土匪抢劫、杀人越货多有发生。
此时的南柳市,从前方逃难来的难民到本地的居民都不得不加入到大撤退的队伍里,在他们的理念里逃出去才有生机,至于未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能留在他们茫然的眼神里。
这天早上,李寒山召集所有家里人到大堂集中,各人心里忐忑不安。
“各位,我李寒山感谢大家的支持,但时局有变,我也没有办法,我这里给每人足够一年的费用,大家各自自找出路,如果没有地方去的也可留下,有我吃的就有大家的。春阳,给大家发吧,大家也好趁早疏散。”
听了寒山的话,有的人依依不舍领取了遣散费后匆匆离去,也有的人正跟寒山要求留下。不一会,大多人散去。
李寒山把剩下的人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太太小姐们的起居生活,一组由春阳负责安全防范。
这春阳也是个细心之人,每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就组织家丁往山洞里运送东西,他笑着说:“洞里东西越多越好,让小鬼子干着急去。”并吩咐上下人等,只要敌人一进城,就赶紧往后山的山洞撤离,什么也不用带,跑得越快越好。
“咚咚”这天晚上一阵敲门声传来,守夜的家丁赶忙问“谁。”“我,快叫李老爷。”门外的人着急的又拍门。
来人是个女孩,长得眉清目秀,此刻也许因为是着急一下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说:“给我一杯水。”
她一口气喝干杯中的水才说:“文婷失踪了。”
“别急,慢慢说,怎么一回事。”李寒山看着她说。
“我叫沉默,与文婷是妇女后援会的,最近主要工作是组织市民疏散,城区一带居民中,除有重病、严重残疾者无法疏散和一些别有用心或打算当汉奸的民族败类留下之外,所有居民都动员撤离了。按省府规定,我们跟政府一起疏散但不能离开市的范围,在紧急疏散时,撤离的政府机关只能征用一批畜力车来运送——当时留存南柳市的汽车已经很难找到;我们准备好把文件往车上搬,正在这时,文婷说想起住地的一个孤寡老人,没有亲人的,不知撤退没有,要去看看,至今,已有两天了,没看到她回来,文婷平常也跟我说起你们,所以,就跑来告诉你们。”那叫沉默的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人们只听清楚了几个字:文婷失踪。
寒山看她说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文婷搬出李家后,也常常回来,这个未来的大媳妇是寒山心底比较喜欢的,工作起来就象拚命一样。
“姑娘,现在外面很乱,一时也不知到哪去找文婷,也许她带着那老人家一起撤离了,这是最合时宜的想法了,谢谢你大老远的跑来告诉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她自己回来,一有消息,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送走了沉默,寒山心情有些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