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樊歆捂住被吻的额头呆站着，他附在她耳畔理直气壮，“你忘了？小时候过生日，所有家庭成员都会给寿星一个生日吻。”
“可我们都这么大了……”
“大了就不是一家人吗？爸妈不在了我还在，这个吻，就当爸妈给的。”
记起曾经的温情，樊歆心坎骤然滚烫——慕家是西方家庭的养育方式，至亲间的感情热情坦率，贴脸拥抱亲吻几乎是家常便饭。在她曾幸福的幼年，每年生日她许下愿望后便会收到来自全家的生日吻，那一个个亲昵的吻，怀揣着至亲最深的关爱与祝福。
她心中暖流涌过，方才的惊诧散到了九霄云霄，点头道：“谢谢你阿寅，谢谢珍姨……”她双手合十，仰头望天，“还有天上的慕叔叔。”
樊歆进了屋，男人婆莫婉婉趴在她卧房床上睡得正熟，姿势四仰八叉。
梳妆台上的手机忽然一响，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温浅。
樊歆犹豫几秒，按下接听键，“温先生你好，找我有事吗？”
她直奔主题，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那边微怔，但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合同我已经发到你们盛唐，签好后送到荣光。”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命令式的话。
樊歆一时没想明白，“什么合同？”
“关于下一部电影音乐的合作事宜。”见樊歆云里雾里，温浅又道：“你曾在马尔代夫承诺会还我人情，上次又在发布会上承诺一诺千金，该不会忘了吧？”
“所以您是要我唱电影曲来还人情？”
“对。”
樊歆沉默了，见她不答话，温浅道：“签好合同，周五来荣光九楼。”
电话“嘟”地切断，樊歆还在发愣——他居然不等她的回答就单方面拍板了！
这边樊歆头一回见识到温浅的霸道。而电话那端，数里之外的荣光大厦，用清浅口气下达霸道命令的某人正坐在办公室，慢条斯理端起桌上的水杯喝水。
浅蓝色的水晶杯，冰块在透明的杯壁上氤氲出潮湿的水汽，握在掌心里冰凉一片，像是那些年抹不去的幽冷回忆。这原是不甚愉快的触感，温浅却矛盾地笑了笑。
阿宋抱着资料从旁边经过，说：“温先生，关于跟樊小姐的合同，我已经发到盛唐了，明天我会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不用。”温浅摇头，“我已经打了。”
“啊？”阿宋一愣，“这种小事您不必亲自过问的。”他扭头瞥温浅一眼，瞧见他唇角弯起了弧度，好奇问：“您看起来心情不错，跟智胜的单子谈成了么？”
他笑一笑推门出去，留办公室里的温浅困惑自语：“我有心情很好的样子吗？”
半开的窗后是朦胧的夜，月光清幽地撒进，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像铺上一层银色薄纱。
慕氏的卧房里，莫婉婉已被电话声弄醒了，她有些诧异，问：“深更半夜的，温浅打你电话干嘛？”
樊歆陷入沉思中，答所非问：“他最近偶尔会联系我，而且都是主动的！”她忐忑地看向莫婉婉，“这太不对劲了！就算他突发善心帮过我，可他这么高傲的人，对我这种小艺人应该如浮云般掠过，可如今怎么老频频联系我呢！还让我唱电影主题曲！婉婉，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见樊歆紧张，莫婉婉立马瞎编，“他知道个毛啊！你别瞎想！”见对方不信，她一本正经，“真的！前几天他还跟我谈起过你呢，他现在对你这么主动，是因为爱才。他一向惜才，对有才华的人都会另眼相看，譬如那个胡芬兰，其貌不扬，没一家公司肯签她，温浅却替她写歌。”
樊歆点了点头，“有道理，他跟我说过，觉得我歌喉还不错……”
“咱俩什么关系，姐还能骗你！”莫婉婉信誓旦旦的继续蒙，“安啦，温浅一直以为慕心死了，不会对你有其它想法的。再说了，人家当你是个普通人，你却反应强烈疑神疑鬼，这么心虚，就算没什么也会被他瞧出点什么的呀。”
樊歆深以为然，“你说的对。”
“照我说，你们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躲不了，你就放平心态，当他是个普通人好了。也许时间一长，你就释然了呢？”
樊歆垂下眼帘，轻声道：“也只能这样了。”
“所以你就勇敢跟他合作吧！你想想，他的歌哪一首不是经典？你好好把握，名气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这样不就离你的梦想更近了吗？”
樊歆踌躇着，“我真能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吗？”
“打起精神来！你要相信，时间就像一份牛逼的忘情水绝情丹孟婆汤忘忧草套餐，或早或晚，人都会看开的……不信看看你跟头条帝，先前恨不得你死我活，如今还不是好的很！”
“倒也是，那我就跟温浅合作一回，把他当个普通人看看，不行我就撤。”
她给自己打气后钻进被窝，却没顾到另一个重要问题——她愿意跟温浅合作，慕春寅肯吗？
这方两个女人一番唠叨后睡去，而那方别墅的庭院里，一男一女正在凉亭中对视。坐着的是慕春寅，站着的是秦晴。
秦晴是在樊歆离去后出现的，静谧的夜里传来小虫的窸窣，慕春寅还在凉亭喝茶，神情是一贯的散漫不羁。
秦晴站在他面前，眼神几分悲哀几分忿然——她下午冲出门后，其实哪也没去，就一直躲在院子的偏僻角落。先前凉亭里的对白她隔得远听不清，但慕春寅落到樊歆额上的那个吻，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慕少……”她听见自己此刻的声音在颤抖，“原来樊歆不是你的下人……”
慕春寅对她的出现不见意外，他晃着杯中红茶，漫不经心的笑，“我什么时候说她是下人了？”
秦晴噎住话头，片刻后她哭起来，艳丽的面容梨花带雨，她上前抱住慕春寅的胳膊，“慕少，我现在都这样了，求你帮帮我……”
“帮？”慕春寅推开她，浓密的眼睫在眼脸出投下淡淡阴影，薄唇扬起漂亮的弧度，表情真挚而诚恳，“我有帮啊。我将你找的打手丢进警局，我将德里的致癌广告拱手奉上，我还将你雇佣的水军公司悉数封锁，更将你的负面消息放给媒体……这不都在帮你吗？”迷离月色下他笑的越发迷人，“帮你悬崖勒马痛改前非啊！”
秦晴的脸一瞬惨白。她怔怔后退几步，整个人似被一大桶凉水从头泼到脚。
最冷不过人心，最凉不过人性。
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圈套而已。
他早就洞悉她的所作所为，却仍笑脸盈盈与她朝夕相对。他送她香车宝马，给她知名代言，挽她踏上风光红毯——他亲手捧她一步步到高处，无非是等她从云端跌落的这一刻。
爬的有多高，摔的就有多痛。
她负隅顽抗仍不死心，扑到他身上，削尖的蔻丹扣住他的衣袖，脸庞扬起，目光凄哀，“所以……你对我只是逢场作戏？”
慕春寅摇头，“没有。”
不是做戏，是否还有一点点真心？秦晴死灰般的眼里爆出一撮光亮，然而下一刻，慕春寅彻底摧毁她最后的希翼。
他斜靠在凉亭上，幽幽天幕上星光闪烁，他乌眸似被星辉点亮，唇边笑意坦荡而凉薄，“樊歆跟我吵架，我就找她不喜欢的人气她。”他站起身，揉着心口自语：“谁知她不吃醋……这没良心的女人，究竟把我当什么……”
他咕哝着，口吻有些委屈，转身朝屋里走去。愣在一旁的秦晴冲过来，抓住他的衣袖，眼泪大颗砸下，在地上晕开水花，“慕少……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狠心！”
嘟囔不停的慕春寅倏然转身，他散漫的表情尽数敛去，月光映在他脸上，似镀上一层冰凉的霜。
“还不滚？”他眯起眼，目光冷冽如冰锋，一字一顿如刀刃直割人心，“要我亲自下封杀令吗？”
慕春寅转身离去。这初春湿寒的夜里，夜风料峭而他背影决绝。
秦晴的身子绝望的晃了晃，一点点瘫软在地。
一夜过后，月华落下，朝日初生。
清晨的阳光洒满庭院，清迈的天空高远而澄澈，像薄而精致的瓷釉，呈现一种淡到近乎透明的色泽，温润的令人心生欢喜。
宅院里的几人坐在餐厅吃早餐，对于秦晴彻底消失的事，几人心知肚明，因为今天的娱乐报已登出秦晴的头条：《秦晴面容憔悴现身机场，宣布退出演艺圈》。
几人看到新闻俱是嗤笑，莫婉婉瘪嘴，“哼，恶有恶报。”吃了口燕麦又心有不甘的问慕春寅，“头条帝你就这么放过她了？她过去往台上砸瓶子伤害樊歆，咱可以以故意伤害罪告她，让她牢底坐穿！”
慕春寅眉头一挑，“牢里这么清静，太轻松她了吧，放在外面多好，身败名裂像过街老鼠，每天都被记者追堵！”
莫婉婉伸出大拇指，“够狠！”
慕春寅道：“总之这破事过了，有那心思不如想想明天怎么给我过生日！”
莫婉婉惊道：“啊？头条帝，你明天生日啊？”
“不然喊你来干嘛，当然是要你送礼的。”
莫婉婉：“……”
赫祈在旁出声：“被充军国外的阿周说明天来陪你庆生。”
“啊？他也要来！”莫婉婉高呼，“啊哈哈哈，三贱客要聚首了，明天肯定既****又热闹！”
“阿周是谁？”樊歆曾多次听慕春寅提起过，但具体的人她没见过。
莫婉婉发狂般笑了出来，“阿周就是一个集“浪，骚，贱”与一体的奇葩男！”
赫祈跟着解释，“阿周就是周珅，跟莫婉婉一样在盛唐打酱油的二世祖，人称史上第一情圣段子手！”
莫婉婉的形容更是入木三分，“对，他的段子都超级好笑，以至于大家不得不看一场悲剧才能平缓下来。”
樊歆：“……”
赫祈拍她的肩，“到时候见到你就知道了。”
翌日，樊歆果然在生日狂欢上见到了传说中的段子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