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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荣归(4)

任心中浪潮狂涌,她表情仍是轻轻浅浅,“哦。”声音轻飘飘的,像头顶的雨丝。

温浅微愕,似没料到她这样风轻云淡,他说:“歆歆,我知道道歉已经太迟,但……”

樊歆打断他的话,“我接受你的道歉。”

温浅眸里爆出火花,随后又暗淡下去,因为樊歆说:“温董,除开道歉以外,我不接受其他任何要求。”

她接受道歉,因为她受过冤屈,她不愿再背着黑锅前行。而其他,比如情感,永不再谈。

她扭头往酒店内走,温浅步伐一晃,挡在她面前,似乎还想说什么,樊歆脚步径直向旁绕。

双方擦肩而过的刹那,温浅抓住了樊歆的手。他凝视着她,目光极深邃,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眼里满满的挣扎。

与此同时,一辆绚蓝的跑车从街道对面飞驰而过,如炬的灯光扫向这边,映出雨幕千丝万缕纷纷扬扬,更映出酒店侧门默然对立的男女与紧握的双手。

车里男人瞳孔一霎紧缩,旋即他方向盘猛打,逆着车流往回狂飙。

这边酒店樊歆已经拂开温浅的手,声音冷如脆玉,“晚了,温董请回!”话落抬脚就往电梯走去。

深夜的电梯没什么人,樊歆踏进电梯后,眼前身影一晃,温浅大步跨了进来,面色从未有过的急促,“歆歆!”

他似乎想拦住她,心一急揽住了她的腰,她挣扎着推他,他越搂越紧,狭隘的空间内彼此气息绕在一起,直往鼻翼里钻,他眸里压抑许久的情愫瞬间被点爆,他捧住她的下巴,猛地低头往她脸上凑。

即将触到她唇的那一刻,“啪”一声脆响终止了这一切。

樊歆的手扬在半空中,面色铁青,声量不高,却有凛然不可冒犯之感,“温董请自重!”

他怔在当场,不知是为这一耳光,还是为她眸里的厌恶。他讷讷看着她,感觉不到痛似的,嘴唇颤了颤,问:“歆歆……你还爱我吗?”

樊歆弯起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

她曾为他心如蒲柳坚韧不肯摧,而他心狠如铁头也不回。

她笑了笑,用最轻的声量说出最决绝的话。

“温先生,我结婚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樊歆回到酒店房间,屋外阴沉一片,雨地里一道蜿蜒的车轮印拖得长长的,像要伸到天边,那是温浅的车离开时留下的印迹。

方才那句话落,温浅的脸一瞬惨白,而她再不看他一眼,掰开他的手,就像当年他一根根松开她的手指一样,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再然后,透过这扇窗,她看到温浅在雨地里失魂落魄地呆着,倾盆大雨利箭般砸到他身上,他恍若未觉,随后阿宋与一群下属急忙打伞上前,几乎是连拖带拽将他请进了车里。

无边雨幕中,车子轰然离去,樊歆看着看着,眸中抑制已久的情绪终于化作温热,她仰头将那温热倒回,想起很久之前在书上看过的一段话。

“这一生很长,我们留过长发,剪过短发,

错过爱的人,也爱过错的人。

红过脸,也红过眼,追求爱情,又看透爱情,

命运是一场赌局,豪赌到老,可以输,不能哭……”

“歆姐,你身上怎么都湿了?”小金的声音打断樊歆的思绪——方才在雨地她身上都淋湿了。小金拿毛巾给她擦头发,无意看了窗外一眼,一愣:“马路那边怎么了?堵成一团!还来了不少警察!”

樊歆回过神来往那看去,方才她尽顾着发呆,没注意到远处马路。这一看也一惊,那停在人群正中的一辆车,招摇骚包的亮蓝,不正是慕春寅的座驾吗?

他真来了?怎么还出事故了?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刻房门被人重重踹开,当头闯进的正是慕春寅,他红着眼,像头发怒的野兽,径直吼道:“人呢?”

这声吼得门窗都在颤,他吼完冲进房间内侧,先是掀开被子,然后打开衣柜,在里面一通翻腾,嘴里不住吼道:“人呢!你藏哪了?!”

他的狂躁吓到了小金,只有樊歆镇定如初,她看见慕春寅胳膊上有血迹,可他不管不顾,又去阳台翻腾。吴特助从外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飞快对樊歆道:“慕总来探班,在马路对面刚要往酒店拐时看到您跟那谁谁了,他一气之下逆着车流往酒店冲,要找那谁算账……结果逆向行驶不说,一脚大油门撞坏了栏杆,将交警惹来了……”

话刚落几个交警进了房,几人显然认出了头条帝,又要执行公务又不好得罪这位大佬,正骑虎难下,阳台上传出一声暴喝,“都给老子滚!”

是慕春寅的声音,看样子是对交警吼的。交警们面面相觑,好在吴特助机灵,好声好语道:“几位同志,刚才那车是我开的,我这就跟你们走一趟,你们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有人出面负责交警求之不得,一行人走了出去,吴特助临去还拉走了小金。

房间门关上,只剩慕春寅樊歆两人,慕春寅搜索一圈一无所获,他从阳台冲进房里,嚷道:“人呢?给老子出来!”

他声音太大,樊歆担心会惊动其他房间的剧组人员,喝止道:“够了,发什么疯呢!”

“你偷人还不许我抓奸啊!”慕春寅冷笑,“我亲眼看见你们俩亲亲我我!说,你把他藏哪了?”他扭头向房里大吼,“温浅你这孬种!是男人你就出来……”

“够了!”樊歆忍无可忍,向门一指,“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慕春寅转身盯了樊歆三秒,忽然将她推到床上,樊歆翻身而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慕春寅你又发神经是不是!”

慕春寅不答话,起身再次将她压下,樊歆烦了,张口想喊保镖,但一想大半夜若保镖破门而入,肯定会闹得整个剧组皆知。

于是她继续一脚过去,又将慕春寅狠踹下了床。可慕春寅不罢手,又去扑她,樊歆抬脚想再来一次,谁知这次未中目标,因为慕春寅压住她的膝盖,她抡起手想给他一击,他又将她手扣住了。他的劲超乎想象的大,樊歆反抗半天无果——原来她的近身搏击根本制不了他,他是没跟她真动手。

慕春寅显然怒到极点,但他似乎克制自己,压迫她的力道只是刚好制住,对她造不成伤害。樊歆挣脱不得,再顾不得,张口喊保镖:“阿……”

可才喊出一个字,眼前人影一近,声音瞬时被他的唇吞咽下去,他一手扣着她双手,一手箍着她腰,堵住了她的唇。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有浓郁的情愫,她重重咬了他一口,推开他怒骂,“滚开!你这变态!”

“你凭什么!”慕春寅的克制终于敛去,他抬起头来,双手按着她的肩,居高临下将她望着,王者般俯视子民的臣服,“你睁大眼看清楚,现在压你身上的是谁!你是我慕春寅的女人,老子碰你天经地义!”

“变态!滚……”

她的声音又被他的唇堵住,她膝盖猛地用劲一顶,这一下好大的劲,正好击中他的关键位置,教她的保镖曾说这招是男人的杀手锏,十个男人九个会痛得嗷嗷叫。不料慕春寅没有,他压抑着剧痛闷哼,额上起了汗,脸都白了,却仍亲吻着她不松开。

控制与反控制仍在激烈地继续,她撞到他车祸中受伤的胳膊,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她指甲无意划到他手臂的伤口,指甲在边缘扯出更大的伤口,血如泉涌。樊歆道:“你再不住手我还划!你手废了不要怪我!”

胳膊上的血汩汩往下流,慕春寅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只吐出一句话,“你能剪了满头的发,我也能废一只手!”

他俯身揽住她的腰,焦躁的吻像雨点般,含着热烈的情愫往下走。

身下的她却突然止住了动作,他一怔,停了下来,手也松开桎梏,她的手腕在挣扎中无意撞到墙上,蹭出小片的擦红,他眼里浮起怜惜,凑过去轻轻的吻,浑然忘了自己的伤还在流血。前一刻的怒意在这一刻化为无比温柔。

然而身下的人发出一声轻笑,满含讽刺。樊歆仰头看着他,眸光清冽逼人,“你继续啊,装什么假惺惺!你不就爱强迫女人吗?”

“来啊!”她说着将自己的脸正对着电视机的那面墙,“我不挣扎了,你大可以肆无忌惮,反正这房间我安了监控,事完了直接告你婚内强奸,到时去了局子,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慕春寅脸色微变。

樊歆的头靠在两个枕头间,灯光混混绰绰照进她乌黑的眼,满是厌弃与嘲弄,“咦,慕总怎么这个表情?这种事您不是轻车熟路吗,曾经在湖心岛慕总是怎么对我的,还记得吗?”

她轻笑,清艳的脸越笑越快活,嘴里的话却像刀子,“呵,需要我一点点帮你回忆,那天的事件回放吗?”

慕春寅的脸色越来越白,浮起极度的苦痛与歉疚,五秒钟后他慢慢起身,翻身睡到床另一边。

两人静静躺着,房里安静到令人可怕。雅白的灯光缄默亮着,因为太白太亮,越发显得房间空荡。

或者不是房间空,是彼此的心房太空。这一瞬他们并肩而卧,咫尺的距离隔着不可跨越的汪洋。

他与她,如吻之近,似海之远。

好久后他动了动,伸出手来,摸向她的脸,他指尖碰到一滴****,在她的眼角处,像早春的露,微凉,而她用力厌恶打开他的手,“滚开!”

旋即她坐起来,下床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淋浴的声音,哗啦啦的水声像是要冲走他留在她身上的一切,他胳膊上的血,他湿濡的汗液,还有那些斑斑点点的吻痕。

半小时后她穿好衣服出来,他坐在床上看她,她没有上床,更不曾看他一眼,她迎着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坐到桌子前,翻开剧本,开始看。

慕春寅靠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瞧她,她背对着他端坐,乌黑的长发早已剪掉,头发的长度还不及肩,衣领外露着削瘦的脖颈,拿笔的手腕纤细清瘦,衬着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像一则单薄的剪影。

孤独着,却又那么倔强,那么尖锐,仿佛沉默都可以成为她戳心的利器。

他静静看她,身子被灯光投到空荡的墙上,似乎也成了一则剪影,只是指尖还残留着那滴露,凉得人心微颤。

这一夜樊歆通宵没睡,次日顶着黑眼圈去了片场,一个小时后慕春寅竟也到了片场,可把剧组上下惊了惊,随即众人便恍然大悟,头条帝是赫祈的老板兼好友,定是来探赫祈的班了。

剧组上下瞬间坦然,该干嘛干嘛。不过这平静没一会,剧组里便有人提出了疑问:“据说这片子头条帝也有投资,既然盛唐出了钱,怎么还会请樊天后做女一,两人不是有过节吗?”

当然,疑问归疑问,让他们去问头条帝,是没人敢的——头条帝似乎心情不爽,左手臂不知怎么地缠上了绷带,一直绷着脸坐在片场,气场比冰山还冷。

除此之外,众人还发现一个蹊跷,头条帝说是来探天王的班,视线却时不时就往天后那里瞟,眼神很复杂……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流传甚久的消息——多年前头条帝曾疯狂追求过天后,但天后为了天才艺术家将头条帝甩了,头条帝生平头一次被女人抛弃,因爱生恨之下将其封杀……

如此说来,头条帝该不会是旧恨未了,要来找天后的麻烦吧!

再看向天后时,众人不禁多了些微妙。

众人猜测到傍晚,网上突然爆出一条重磅头条——荣光集团在最大的媒体门户上发布重大消息,是一封致歉信,主要内容为:荣光已查清前任董事长温雅之死乃从高楼失足摔下,与樊歆无关,樊歆自始自终心地纯良,不曾有过伤人恶念。对过去产生的误会及伤害,荣光向樊歆赔礼道歉,愿尽一切能力弥补对其造成的伤害,也望舆论给予樊歆平反。致歉人:温浅及荣光上下。

此信一出,网络沸腾。

有人讶异有人唏嘘有人痛惜有人钦佩。讶异的是堂堂荣光董事长离世一事,竟是这么大个乌龙;唏嘘樊歆一个好好艺人,无辜蒙冤数年;痛惜的则是昔日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因此误会分道扬镳;钦佩的则是荣光掌权人能面对大众坦荡认错诚恳道歉,作为公众人物,精神可嘉……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剧组也因这事炸开了,相对于剧组的沸腾,当事人的反应略显平淡,她看完了致歉信将手机塞进兜里,向身后助理招手,“收工吧小金。”

五分钟后天后换好衣服回了酒店,留下片场一滩人议论纷纷。随后不久,赫祈也收工了,头条帝跟着一起走了,说是去吃宵夜,脸色却比早上来还要绷得紧,像有人欠他几个亿似的。

夜幕降临,影视城旁边的大排档围了不少人,几乎全是各大剧组的员工,烧烤的浓香与啤酒的清爽构成了暑夏最好的休闲。人群里侧,最角落的桌子里坐着两个男人,夜里光线太差,两人戴着帽子穿着卫衣,居然没人认出来是赫赫有名的头条帝与赫天王。

赫祈点了一大份烤串,就着啤酒一口口吃,慕春寅是瞧不上这些食物的,所以他只喝酒,不吃肉。

两人喝了五六瓶,赫祈道:“你俩昨晚怎么回事?动静大得整个剧组都快听到,要不是我拦着,估计都去围观了。”

慕春寅喝着酒,不答话。

“心情不好?因为今天的头条?”赫祈点头,“也是,这温浅不仅大庭广众下赔礼道歉,还承诺全力弥补樊歆的伤害,明显是想求她回心转意呢。”

慕春寅不答话,砰地再开了一瓶啤酒,啤酒泡沫咕嘟嘟往上冒,白花花的酒泡不断升起又破灭,像这一刻煎熬又不安的心。

赫祈拍拍他的肩,“你要是怕,我有主意,把你这些年攒的东西都给她看!好让她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她多半感动的痛哭流涕!”

慕春寅不屑一顾,“男人为女人付出就是为了邀功吗?”

赫祈摇头,恨铁不成钢,“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你跟温浅的差距!知道过去樊歆为什么对温浅另眼相看吗?区别就在这!”

“什么区别?”

“表达方式。”赫祈喝了一口酒,“温浅做事都会给樊歆看到,女人是感性动物,看到了知道了就感动了。而你呢,明明做的比情敌更多,但你没给她看见啊,不仅如此,你的坏脾气还将所有的好都掩盖,所以你再努力,也都是无用功。”

慕春寅若有所思地喝酒,很显然,赫祈的话说进了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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