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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乐论(12)

孟尝君——齐国贵族,姓田名文,齐湣王时为相。田文之父在齐宣王时受封于薛(今山东滕县东南)。田文沿袭,孟尝君为其封号。以好养土(门客)着名。

摈压穷巷——被排挤在偏僻乡里。

怀质抱真——胸怀质朴。

逢谗罹谮——遭逢谗言。

连闼洞房——门连着门和深邃的居室。

鼓钓乎不测之渊——垂钓于不可测量的深水。

驰广囿——驰骋在宽广的园囿。

角帝而困秦——角逐霸王之业迹而受困秦国。

不从即衡——不是合纵就是连横。

从成则楚王——合纵胜利就是楚国称王。

衡成则秦帝——连横胜利了就是秦国称帝。

宗庙必不血食——犹言宗庙无人祭拜。血食:三牲祭奠。

东汉·王充

王充(27-约97)——东汉唯物主义哲学家。字仲任,会稽上虞(今属浙江)人。出身寒门,少游洛阳太学,曾师事班彪,好博览而不守章句。历任郡功曹、治中等官,后罢职家居,从事着述。着有《论衡》一书。

王充的美学思想是在反对两汉神学哲学美学思想中建立和发展起来的,战斗色彩浓厚,肯定自然界的物质性及其客观发展的规律性,但由于历史的局限,因而他的自然观和认识论无可避免地带有局限。这个局限反应他对艺术的审美特性不能全面了解。

传书言:“瓠芭鼓瑟,渊鱼出听;师旷鼓琴,六马仰秣。”或言:“师旷鼓《清角》,一奏之,有玄鹤二八自南方来,集于廊门之危;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吁于天。平公大悦,坐者皆喜。”《尚书》曰:“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此虽奇怪,然尚可信。何则?鸟兽好悲声,耳与人耳同也。禽兽见人欲食,亦欲食之;闻人之乐,何为不乐?然而鱼听、仰秣,玄鹤延颈,百兽率舞,盖且其实。风雨之至、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殆虚言也。或时奏《清角》时,天偶风雨,风雨之后,晋国适旱;平公好乐,喜笑过度,偶发癃病。传书之家,信以为然,世人观见,遂以为实。实者乐声不能致此。何以验之?风雨暴至,是阴阳乱也,乐能乱阴阳,则亦能调阴阳也。王者何须修身正行,扩施善政?使鼓调阴阳之曲,和气自至,太平自立矣。

——《感虚篇》

[注释]

瓠芭鼓瑟,渊鱼出听——瓠芭:古代善鼓瑟的人。渊鱼:深池里的鱼。

师旷鼓琴,六马仰秣——师旷:古代盲人乐师。六马:天子车驾六马。仰秣:抬起头来不吃草料。

玄鹤二八——玄鹤十六只。

魏·阮籍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尉氏(今属河南)人。魏晋之际文学家,“竹林七贤”之一。曹爽辅政,召为参军,不久托病辞归,后相继为司马懿从事中郎,司马师从事中郎。高贵乡公即位,封关内侯,任散骑常侍。司马昭当政时,自求为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有《阮步兵集》。其中《乐论》是一篇音乐美学论文。

阮籍音乐思想的基本精神是“和”,认为音乐的产生,在于调和阴阳,娱悦鬼神,教化民俗,协调上下,属于儒家音乐美学的范畴。

刘子问曰:“孔子云:‘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夫礼者,男女之所以别,父子之所以成,君臣之所以立,百姓之所以平也。为政之具,靡先于此。故‘安上治民,莫善于礼’也。夫金石、丝竹、钟鼓、管弦之音,干戚、羽旄,进退、俯仰之容,有之何益于政?无之何损于化?而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乎?”

阮先生曰:“善哉,子之问也!昔者孔子着其都乎,且未举其略也。今将为子论其凡,而子自备详焉。”

“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昔者圣人之作乐也,将以顺天地之性,体万物之生也。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阴阳八风之声;均黄钟中和之律,开群生万物之情气。故律吕协,则阴阳和;音声适,而万物类;男女不易其所,君臣不犯其位;四海同其观,九州一其节。奏之圜丘而天神下降,奏之方岳而地祗上应,天地合其德,则万物合其生,刑赏不用,而民自安矣。乾坤易简,故雅乐不烦;道德平淡,故无声无味;不烦则阴阳自通,无味则百物自乐;日迁善成化,而不自知,风俗移易,而同于是乐。此自然之道,乐之所始也。

[注释]

干戚、羽旄——干为盾,戚为斧,为武舞所执。羽为雉羽,旄为旄牛尾,文舞所执。

孔子举其都乎——孔子举其总的概括。都:总的意思。

且未举其略也——尚未举其大略。

论其凡——论其略。

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阴阳八风之声——八方:四方、四维谓之八方。八风: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阊阖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东北曰融风。统谓之各地音乐。

律吕协——律有十二,阳六为律,阴六为吕。律是统气类物,吕以旅阳宣气。

四海同其观——四海共同观赏。

九州一其节——九州同一节奏。

奏之圜丘而天神下降,奏之方岳而地祗上应——《周礼·春官·大司乐》:“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则天神可降。夏日至泽中之方丘奏之,则地祗皆出……。”地祗:地神。意思是冬天到了在地上圜丘高处奏乐,天神就会下降。夏天到了,在水边的高处奏乐,则地神就会出来。

“其后圣人不作,道德荒坏,政法不立;化废欲行,各有风俗。故造始之教谓之风,习而行之谓之俗。楚越之风好勇,故其俗轻死;郑卫之风好淫,故其俗轻荡。轻死,故有蹈火赴水之歌;轻荡,故有桑间濮上之典。各歌其所好,各咏其所为。歌之者流涕,闻之者叹息。背而去之,无不慷慨。怀永日之娱,抱长夜之叹,相聚而合之,群而习之,靡靡无已。弃父子之亲,弛君臣之制,匮室家之礼,废耕农之业,忘终身之乐,崇淫纵之俗。故江淮之南,其民好残,漳、汝之间,共民好奔;吴有双剑之节,赵有扶琴之客。气发于中,声入于耳,手足飞扬,不觉其骇。好勇则犯上,淫放则弃亲;犯上则君臣逆,弃亲则父子乖;乖逆交争,则患生祸起;祸起而意愈异,患生而虑不同。故八方殊风,九州异俗;乖离分背,莫能相通;音异气别,曲节不齐。

“故圣人立调适之音,建平和之声,制便事之节,定顺从之容;使天下之为乐者,莫不仪焉。自上以下,降杀有等;至于庶人,咸背闻之。”

[注释]

荒坏——荒废败坏。

化废欲行——变荒废而情欲流行。

故造始之教谓之风——造就教育子弟的叫做风。

桑间濮上——《礼记·乐记》:“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注:“濮水之上,地有桑间,亡国之音于此水出。昔殷纣使师延作靡靡之乐,已而自沉于濮水……桑间在濮阳南。”

匮室家之礼——缺少家室之礼。

好残——好残杀。

吴有双剑之节——据《吴越春秋·阖闾内传》载:大意是吴王阖闾令铸剑名手干将铸二剑,剑锋达不到要求。其妻名莫邪告诉他说:这没有什么困难,莫邪就将自己的头发割下,将指甲剪下投于炉中,使童男童女三百人装炭鼓风,期而剑成。阳曰干将,阴曰莫邪。

赵有扶琴之客——据《史记·赵世家》载:大意是赵武灵王游大陵,一日赵王梦见少女鼓琴而歌。歌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赢。歌辞大意是:“有个美人是那样光艳晶莹,容貌就像苕花盈盈。命呀命呀!竟没人赏识我女娃赢。”第二天灵王饮酒在兴浓时,就一再谈到所做的梦,说得令人凭想像似乎看到那少女的样子。吴广听了,就经夫人而进纳他的女儿赢。受到武灵王宠爱,是为惠后。

“歌谣者,咏先王之德;俯仰者,习先王之容;器具者,象先王之式;度数者,应先王之制。入于心,沦于气。心气和洽,则风俗齐一。圣人之为进退、俯仰之容也,将以屈形体、服心意、便所修、安所事也;歌咏诗曲,将以宣平和、着不逮也。钟鼓,所以节耳;羽旄,所以制目。听之者不倾,视之者不衰;耳目不倾不衰,则风俗移易。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也。”

“故八音有本体,五声有自然;其同物者,以大小相君。有自然,故不可乱;大小相君,故可得而平也。若夫空桑之琴,云和之瑟,孤竹之管,泗滨之磬,其物皆调和淳均者,声相宜也,故必有常处。以大小相君,应黄钟之气,故必有常数。有常处,故其器贵重;有常数,故其制不妄。贵重,故可得以事神;不妄,故可得以化人。其物系天地之象,故不可妄造;其凡似远物之音,故不可妄易。雅颂有分,故人神不杂;节会有数,故曲折不乱;周旋有度,故俯仰不惑;歌咏有主,故言语不悖。导之以善,绥之以和,守之以衷,持之以久;散其群,比其文,扶其夭,助其寿;使去风俗之偏习,归圣王之大化。先王之为乐也,将以定万物之情,一天下之意也。故使其声平,其容和;下不思上之声,君不欲臣之色;上下不争而忠义成。

[注释]

着不逮也——显露而没有达到。

听之者不倾,视之者不衰——听的人身体不倾斜,看的人眼睛不疲倦。

八音有本体,五声有自然——金、石、土、革、木、匏、竹诸乐器有它的本体。宫、商、角、徵、羽象征自然。

若夫空桑之琴,云和之瑟——《山海经·东山经第四》:“东次二经之首曰空桑之山。”注:“此山名琴瑟材料。”云和:古琴名

孤竹之管,泗滨之磬——孤竹:竹特生者。泗滨:《书·禹贡》:“泗滨浮磬”。传:“泗水涯,水中见石可以为磬。”

淳均——清而均匀。

必有常处——指上述乐器的材料必产于其地。

必有常数——《周礼·春官·大司乐》注:六律合阳声者也,六同,合阴声者也。此十二者,以铜为管,转而相生。黄钟为首,其长九寸,各因而三分之,上生者益一分,下生者去一焉。这就叫做有常数。

凡——总括。

雅颂有分——雅:正的意思。雅乐在人事场合演奏,如宴群臣嘉宾。颂:歌颂的意思,在祭神场合演奏。

节会有数——八音齐奏符合节奏。

有度——有法度。

歌咏有主——主题明确统一。

言语不悖——言语指歌辞。不悖:不乱。

绥——安的意思。

守之以衷——守之在正中。

比其文——排比文辞。

夭——不及,达不到的意思。

寿——太过的意思。

一天下之意也——统一天下的意志。

下不思上之声,君不欲臣之色,上下不争而忠义成——即下不思上之声,上亦不思下之声,君不考虑臣的面孔是否容和,臣子也不考虑君的面孔是否容和,由于音乐的教化养成上下不争而忠义就形成了。

“夫正乐者,所以屏淫声也。故乐废,则淫声作。汉哀帝不好音,罢省乐府,而不知制正礼,乐法不修,淫声遂起。张放、淳于长,骄纵过度;丙疆、景武,富益于世。罢乐之后,下移逾肆。身不是好,而淫乱愈甚者,礼不设也。刑、教一体,礼、乐,外、内也。刑弛,则教不独行;礼废,则乐无所立。尊卑有分,上下有等,谓之礼;人安其生,情意无哀,谓之乐。车服、旌旗、宫室、饮食,礼之具也;钟、磬、鞞、鼓、琴、瑟、歌、舞,乐之器也。礼逾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礼定其象,乐平其心;礼治其外,乐化其内;礼乐正而天下平。昔卫人求繁缨曲县,而孔子叹息;盖惜礼坏而乐崩也。夫钟者,声之主也;县者,钟之制也。钟失其制,则声失其主;主制无常,则怪声并出。盛衰之代相及,古今之变若一。故圣教废毁,则聪慧之人并造奇音。景王喜大钟之律,平公好师延之曲;公卿大夫,拊手嗟叹,庶人群生,踊跃思闻;正乐遂废,郑声大兴;《雅》《颂》之诗不讲,而妖淫之曲是寻。延年造倾城之歌,而孝武思孊嫚之色,雍门作松柏之音,愍王念未寒之服。故猗靡哀思之音发,愁怨偷薄之辞兴,则人后有纵欲奢侈之意,人后有内顾奉之心。是以君子恶《大凌》之歌,憎《北里》之舞也。

[注释]

屏淫声——屏弃淫声。

汉哀帝不好音——哀帝绥和二年六月谓郑声淫而乱乐,圣王所放,其罢乐府。

张放,淳于长——张放,为富平侯张安之孙,袭祖爵位。淳于长,为定陵侯。与张放俱为外戚,权倾朝贵。

丙疆,景武——丙疆,成帝时为黄门名倡。景武,富显于世。

繁缨曲县——繁缨,马身上的装饰物,属诸侯之礼。县,同悬,指钟、磬等乐器悬挂在架上。古礼,天子乐器,四面悬挂,叫“宫悬”;诸侯去掉南面的乐器,三面悬挂,叫“轩悬”;大夫两面悬挂,叫“判悬”;士只能在东面或阶间悬挂,叫“特悬”。

景王喜大钟之律——景王,或当作桓公。管子·霸形篇》:“桓公起笋虞之间,管子从,至大钟前,桓公南面而立,管仲北面对之。大钟鸣,桓公视管子曰‘乐夫!仲父!’管子对曰:‘此臣之所谓哀,非乐也’”。

平王好师延之曲——《史记·乐书》:“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后,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末终,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听。’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上。故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乐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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