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光一眨眼便悄悄溜走,在这期间,叶无忧去找了小兰姐,两人聊了聊温馨的话语,知心体贴的小兰并没有说什么伤感的话语,只是叮嘱叶无忧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凡事要忍耐,不要强出头,要与人为善,不要轻易结仇。但是遇到事情之后也不要怕,大不了回到侯府,想必凭借武侯的威名,还没有什么人敢杀上府来。
又在蓟城随便走了走,看看这熟悉的城,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离开之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归来。叶无忧走的很认真,看的也很仔细,踩着大青石铺成的道路,看着商铺中相互讨价还价的人们,听着他们之间因为几文钱而不断争吵;路过专门经营小吃的一条巷子时,听着那些小贩熟悉的吆喝声音,叶无忧没能抵挡住那种美事散发出来的香气,买了几串糖葫芦,一包梅花糕。
感受这座城带给自己的宁静,享受着这种市井气息带给自己平淡美好的感觉。叶无忧认真看着,想要把这一切都装进到心里。
生于斯,葬于斯。故土难离,即使平日侯府的下人对自己在怎么不好,那些人在怎么嘲笑自己,这燕地蓟城也是自己的家乡,现在突然一下子就要离开了,心底却是割舍不下。
父母在,不远游。这是古代读书人恪守的一种品质,即使因为各种原因背井离乡,书生们也会想方设法以期衣锦还乡。哪怕最终一事无成,也要落叶归根。
蓟城雪,一夜落满天;
路千里,朔风猎猎吹客衣;
黄沙漫天兮愁无边。
易水寒,风雪送别离;
千山月,一片伤别离苦;
前尘故乡兮梦中见。
婉转动听的歌声在身后响起,叶无忧知道那是小兰姐在为自己送别。他没有回头,双腿夹紧了马肚,扬鞭而去。
身后是渐渐消散的歌声,逐渐模糊的蓟城轮廓,是叶无忧十五年的一个终结。纵马驰骋,前方的路,就是新的未来。
“哒!哒!哒!”
官道上传来阵阵马蹄踏过的声音,两匹燕地特有的雪鬃马从远处奔驰而来。这种马因产自燕云之地,耐饥寒,善奔跑,往往都是组建骑兵的最佳选择。又因其颈部生有白色鬃毛,便被人们称为雪鬃马,意为奔行千里,踏雪无痕。
“燕大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吧。我看这周围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估计是没有什么驿站客栈之类的地方,看来我们今晚得露宿荒郊了。”
“无妨,在往前行十里,那里有一处破庙,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
却原来是叶无忧和那武侯派出的燕姓护卫,看起来,这两人如今倒也相处的不错。
叶无忧会骑术乃是因为受大周取士要求的影响,大周以武开国,以文治国,定鼎天下千载有余,文人风气渐渐昌盛,对于武力倒不那么看重了,但是这骑马作为六艺之一却被保存下来,作为一门附加考核,虽然不会影响大考的最终结果,但是若是两人水平相当,有这么一门技艺在身,自然是便利的多。加上燕地多豪侠之士,这骑马在武侯的授意之下,燕地稍微养的起马的家户都会去学习一下。
两人一阵疾驰,走出约莫十里地,果然见一破落庙宇孤零零的立在大地之上。
二人下马,取下随身行囊,将马系好之后,入了庙中。
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爆裂声音响了起来,点点火光渐渐凝聚壮大,将这一间小小的破庙照亮起来。叶无忧搓着双手,往那渐渐燃起的火焰靠了靠。
烤了一会,身子暖和起来,叶无忧从行囊里掏出几张干饼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燕大哥,这野外没什么好吃的,这饼子虽然无味,烤熟之后却也是充饥的好东西。”烤好饼后,叶无忧先是给那护送自己的燕姓男子递了过去。
那燕姓护卫也不推辞,或许是常年军旅的生活养成的习惯,在叶无忧不主动开口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说些什么。接过饼子,便开始大口咀嚼吞咽,透着一股爽快野蛮的作风。
叶无忧则趁机观察眼前这个护卫,火光清晰的照在那燕护卫的脸上,这是一张略显年轻的面庞,看上去比叶无忧大不了多少,属于那种扔到人堆看过一眼绝对记不住那种类型的面庞,看上去木木呆呆的,唯独那一双眼睛透着亮光,透着不符合其年纪的智慧。
叶无忧想起出发之前,武侯只是派了这么一位燕姓护卫,并让人捎了一句话,“此去千里,路上贼寇凶匪众多,野外更有神魔鬼怪等不可知之物,一切听从燕护卫安排,当可护你平安抵达。”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透着对这燕护卫的自信。叶无忧当然知道蓟城距离那大周王城何止千里,一路上肯定要翻山越岭,经历磨难。而且他也听闻过那些边疆小家族子弟每每前去参加大考,都是要携带不少财物并且还要约上同乡交好的家族或者依附在那些大族的卫队之下才能跨越大半个大周安全抵达。哪像自己这般,就两个人,带上一点盘缠,一些干饼就出了蓟城,直奔那王都而去。
要说这心里不打鼓肯定是假的,不是对武侯的安排不放心,实在是人太少了,就两个,叶无忧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托给不明不白的人手里,是以这几天赶路途中,都有意无意的主动去找这燕护卫交谈,想要探出一些虚实来。
经过几天的相处,知道了眼前这护卫姓燕,名十八,据他自己说自己上面还有十七个武艺骑术在自己之上的异姓哥哥们,加上自己的年岁也是十八,所以只好叫做燕十八了。对于这个说法,叶无忧自然是不信的。一有机会,便会认真观察,想要看出一些端倪来。
“小叶子啊,你放心,吃了你的饼。我定然会将你安然无恙的护送到王城,不负侯爷所托。”燕十八信誓旦旦的认真说道。
真看不出这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大男孩说出的话,听语气倒像是一个中年大叔嘴里说出来的话。其实叶无忧不过也才十五岁而已,他所具备的智慧不过是书中前贤的只言片语,还不曾融汇贯通,更谈不上灵活运用。这也是叶无忧最大的不足,所以叶无忧就计划着这一路上一定要多看,多想,多经历,只有这样自己对于人间百态才有更深的体会才能和书中所讲互相验证。这样才有更大的把握写出好的文章,以期待大考得中。
两人吃完干饼,又化开了雪水各自饮了一些,叶无忧将火堆弄得旺了一些,将柴火全都添了进去,铺好随身携带的羊皮毯子,取出武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熊皮褥子,紧紧裹着全身。
白天奔波了一天,此刻身心放松之下,不一会二人便沉沉睡去。
哞哞,咕咕,嘎嘎,呼呼呼。
夜半十分,风声夹着一些奇怪的声音传入破庙,听上去狐狸,獐子一类的叫声。
叶无忧只觉得脸颊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自己一样。挥手将那种感觉抹平下去,不一会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颊一般,用手摸去,感觉有些黏黏湿润的。迷迷糊糊之中,叶无忧揉了揉眼睛,发现外面天色还是漆黑一片,破庙内的柴火快要燃尽。
等等,不对,燕护卫呢?回过头来,叶无忧才发现那个姓燕的护卫此刻并不在破庙之中,但是他的行囊却摆放在那里,人却没了踪影。
“咕咕,哞哞”奇怪的声音传入到叶无忧耳朵里面,在这深夜漆黑一片之中显得十分瘆人。
叶无忧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的有些害怕起来,难道那护卫被什么狐妖大仙吃掉不成?虽说圣贤不语怪力乱神,存鬼神而不论,但叶无忧到底是少年心性,又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当下就有些慌神。
“燕大哥,你在外面吗?”呼喊了几声,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寂静,无人应答。
“嘻嘻,想不到这荒郊野岭,竟染还有这么一位俊俏的书生。”一阵娇柔,银铃般的笑声突兀的响起。
叶无忧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由不得不害怕啊。这大半夜的,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女人的声音,任谁都要害怕。
“谁?外面是谁在转身弄鬼?给小爷滚出来。”叶无忧知道害怕无济于事,强壮着胆子大声喝道。
“哎呦,奴家好怕呀。这位公子你好凶哦,一点都不温柔,人家好好怕呀,都不敢出来了呢。”充满戏谑和调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看上去倒像是青楼女子惯用的伎俩。
“难不成是遇到狐狸精了?”叶无忧心中犯怵,书中所记载了不少关于狐狸精的传闻,说这种精怪若是修炼有成,化为人形,都有倾国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天赐予了这个种族超脱于世的美丽,却也赋予其歹毒的心肠。历来和狐狸精三个字扯上关系的人,不管你上至王侯将相,还是下至平民百姓,都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传说上古时代的大商帝国,比之今天的大周更要强盛百倍,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各种贤才,各种将领举国皆是。可就是这么一个强大昌盛的帝国却毁在一个女人手里,而那个女人据传闻乃是白狐一族的族长所化的女子,因贪恋人间权势,便迷惑商王,最终将偌大一个帝国葬送在历史长河之中。
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难道燕护卫已经糟了毒手。这可如何是好,自己不过一介书生,该如何逃脱,难不成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就在叶无忧心下慌乱,六神无主之际。那女子再次开口说道,“既然公子不肯出来见奴家,那奴家就只好主动一些,进去服饰公子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叶无忧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吱呀”随着开门的声音,叶无忧紧紧的盯着门口,只见一只小巧精致的绣着梅花的锦缎绣鞋映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