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琴动虽好……却终究是琵琶曲。
东颜二人虽生情……却终究正魔有别。
二月初二那一日,观雀楼于如山海般的气劲对冲中爆碎。
留下东玫颜蛮于废墟中相顾无言。
“玫瑰。盔甲。齐水。我早该想到的。”颜蛮神色复杂,“我……还能叫你玫瑰么?”
“那我还能叫你严亦虫吗?”东玫的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对面的北苍原三代首席,“可就是邹狩……那个混蛋!”
“我不后悔。”颜蛮怅然,之后微笑,“认识你,很值。”
东玫把头别过去不说话。
然而气氛愈发尴尬,若再不开口,就只能分别。
“他没和你说什么?”东玫语调仍是冷冷。
颜蛮怔了一下。
“啊,他叫我说……不让你动他那坛酒。”
东玫猛然转身双眼神光暴涨:“嗯?!”
“怎么了?”
久久的沉默。
“他对我说……一定要带酒让你喝。”
“那酒呢?”
东玫扭头看去。
刚才颜蛮的蓑草气与东玫的血肉之力碰撞,震碎的不只是亭台楼阁,还有那一坛美酒。
琥珀色的酒液盛在残留的坛底,显得分外冷清。
颜蛮不确定地走上前去,指尖轻触。
荡开一层层波纹。
那坛美酒微微发亮,于颜蛮指尖触碰处缓缓生出一朵小花。
“白痴白痴两个白痴……”
如此伤感或者说恐怖凝重的场景下突然来了这么一段,无论是东颜二人还是从瓦砾中挣出来四散奔逃的诸位宾客都是咬牙切齿。颜蛮更是想到那家伙通知自己时一脸怜悯的神色,不由感到满心悲凉。
然而看着东玫更黑的脸色,他不由发问:“怎么了?”
“这话……”东玫好不容易才从牙里挤出些字来:“我在试图开封这坛酒时已经听过一遍了。”
雄鹰之子看向她复杂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同情。
“咳咳,两个白痴,知道真相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如果现在让两人发现那家伙少年必死无疑。
不过毫无疑问这些话让两人间的冰冷态势由对方转向了那个少年。
“别的我不说,也不用各种大义压你们,”那声音见好就收,一时间语气正经了很多:“你们应该都了解彼此,那么做决定时互相包涵些--还是那句话,别后悔,千万别后悔。
“这一次后悔了,可就真没有我来给你们撮合第二次了。”
微风拂云动,十面埋伏声。
“这叫戏?!”男子声音有些不稳,带着有些愤怒的波动。然而曲子却极正,万马如奔。他目射冷光:“小家伙!你--”
“闭嘴。”少年毫不犹豫声如金铁,“你个懦夫……看见你就来气!看着他们怎么选,弹完这首你最熟悉的曲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阿依娜!”
“啊……知道了。”阿依娜神色恍惚地应答,她看着场中的二人,有些难过的情绪在眸子中闪动。
二人没有太多时间选。
因为于那个人的意外发生后,每一位四阶大能都要对关乎“他”的事情分外上心。
自然包括这两位首席级别的弟子。
那么这件事……应该没什么转机。
所以当两人再次牵起双手时,没有打算逃跑。
而是一个看向西,一个望向东。
神魔境一段。北苍原访客。
炼狱境一段。滴血洞来者。
两位四阶如山海的气势可以把整座城碾个八九遍了。
“死在一起是不是惨了些?”颜蛮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无赖,却透露着极冷冽的味道。
“希望那个家伙有后招!真的别让我再看见--”
原本杀意十足的言辞被斫断。
滴血剑在少女身周环绕,苍黄剑倒悬头顶。阿依娜面色慎重,抬头看向滴血洞四阶。
“有人请您住手了。”
那位一丈领域环绕的强者眯起了眼睛。面前少女自然胜自己不得,就算那两种神兵明显是那小子布下的后手。
可问题是……
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位年轻的三阶?!
那小子竟布局如此?!
面色愈肃的他倾头看向另一边。
便再也扭不回来了。
已成一方世界的他不会轻易被斩杀--那就是太震惊了。
震惊到吐字有些结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师兄?”
带着极轻的语气仿若说重了那男子便会消失。
他说的是谁?
自然是之前连出场都没有露面都不曾,以琴弹琵琶,十面埋伏动人心的观雀楼中人,俊美如画的男子。
四阶,有四阶的圈子。
虽说四阶难入,可抵不过人多时间长,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故事。
没必要说出个子丑寅卯,知道他能做守护也是看管东木洞主亲生女儿强者的师兄就是了。
现在两方实力差不多,说不定至少现在不打尚能做到?
可惜如今的修道天下虽开明至澄澈,却依然难以允许这种触及正道道德准线、涉及各自观念的结合。
那位师兄大人,便是因此以滴血洞一代首席的身份枯坐南疆近十载,心上人如今依旧于雪清观修道,还教出了个冷若冰霜,扭捏得让人头疼的陆子霜。
四阶尚且如此。
东颜二人还是太嫰。
意思是,想要成事太难。
东薇面纱轻动,长弓若冷。
苍黄滴血微颤,缓缓移至长箭方向。
神兵……也不是万能的啊。
有一位三阶三段的在场,形势又不一样了。
其实……还是要靠人吧。
少年白衣负琴,步履如风。
既然成了这局面,打就变得很不现实了。
“你真不知道?”
颜蛮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衣不沾尘的少年,“洛桑寒……更名入善法,成了洛寒桑。听说……东皇山出了大事。”
似乎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少年剑眉微微皱起。
洛寒桑。
流云岛上,道济曾发牢骚。
而少女记住了。
他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步入三阶。
他让自己好好选,莫做后悔事。
洛寒桑怔怔站在五台山下的青石井旁,一身布衣。
南方震惊天下的消息传来已经有一阵了,她知道消失了近一年的他应该会出现。
在哪里?东皇山?滴血洞?还是--
“洛施主?”
--这里?
笑眯眯那张脸打断少女心绪,白衣少年负古琴。
由心底涌起的惊喜瞬间消退。
因为他身边……又跟着一位姑娘。
她不觉满怀委屈。
然而又想起……自己委屈个什么劲呢?
更重要的是……自诩不为外物所动的“紫气”,怎么会委屈呢?
她不由更委曲了些。
“我一离开,怎么事情就多起来了呢?”终于回来的齐水显得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了,你--”
“你准备干什么?”
洛桑寒直接问。
这是两个问题。
你搅动大陆风云,是想干什么呢?
你对于我,究竟准备怎么样呢?
微风拂动细柳,井边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