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月亮一样优雅的男孩子激发了舒白玫深埋了十八年的贞洁的激情。他如一股旋风一样令舒白玫倾倒,将她吹离了日常生活的轨道,吹入了一股永远挣不脱的银色漩涡之中。他对于她就永远是那种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感觉。
第二天早晨,她一上阳台又撞见他在落地窗前看书。他姿势优雅地坐在她常坐的那张摇椅上,仿佛坐在月亮里一样安安静静捧着一本不知什么书,黑发垂在额前正静心研读。她看得几乎痴住。
阳台外的世界皆成浮云,只露出她的月亮王子。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装作漫不经心,口里发出的异音却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书?”
欧阳鹏并不回答,只让她看那暗蓝色的书皮《心理学》,然后,用明亮的眼睛罩住了她慌乱的眼神。舒白玫快步逃开,用手捂住胸口暗叫:“天哪,他竟不对我说话,我多么爱他的不说话!”
舒白玫在医学院是有名的校花。那些男孩子一个个叽叽呱呱围着她转,她却觉得他们只不过透过她的衬衫看到了她的肌肤,而比她年长两岁的欧阳鹏这一眼,却看透了她的灵魂。
晚上,欧阳浩然和儿子在宽大的庭院里支起了乒乓球台子,欧阳鹏闲闲地漫不经心地站在台前。然而当银球飞动起来时,欧阳鹏颀长匀称的四肢突然舒展开来,犹如训练有素的舞蹈演员在追光灯下的独舞,充满了不可言喻的力量之美。处子蓄含在强健体魄中的激情,在他发球、接球、挥拍击球的动作中,在那神秘的一起一伏一仰一合之间,电波一样放射出来。
他迅疾优雅的动作似暴风骤雨,小小银球则是一道道弧形闪电,显示了男性惊心动魄的全部魅力。舒白玫只觉得幸福得发晕,赞美和热爱使她心头发冷,面色惨白,眼中充满泪水。她觉得自己快死掉了,被压在心里的凄凉而优美的爱情,折磨得欲仙欲死。
欧阳鹏返回北京,她和养父一起去车站送他,当铁面火车把他带走时,她又一次感到濒临死亡的痛苦。她离开车站走在大街上,一步步远离他,不仅有一种精神上的痛苦,甚至有一种生理上的切肤之痛。她只觉得乌云压顶,街上一片灰暗,世界末日来临了。
欧阳鹏到北京后给她来了一封信,口吻很平淡,她却回了他一封情书,一封热烈的情书,他却再也没有回信。等他再次回来时,他把她约到了市里那个叫情人谷的桃山上,热情地把她的情书读了一遍,又把她拥到怀中,深情地吻了她。然后,欧阳鹏坐在开满白色野草莓花的山坡上,让她坐在他的膝头,娓娓地为她背诵古诗词,又娓娓地对她讲了像她情书上一样傻傻的话。
舒白玫觉得自己找到了理想中的爱情,以为从此可以天天被他用情话供养在红唇边和眼睛里,是那么陶醉。半年后,欧阳鹏向她求婚,意乱情迷的舒白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直到新婚之夜,她才大叫上当,因为这位学医的丈夫直奔主题,冷落了她的芳心。
这天一上班,刑警支队的人就围着黎明剑大呼小叫起来。
“恭喜你黎支队,成了绿岛新闻人物,面对一百五十万元的珠宝不动心,真给咱刑警争了光。”小刘嬉皮笑脸地给黎明剑摘下头上的警帽,挂到衣物架上。
“哎,听说马上就要通报表扬你了,支队长你可别忘了请客!”大周和小警花汪蓬蓬也凑上来打趣。
黎明剑却板着一张铁脸,呵斥道:“咋呼什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拾金不昧连小孩子都懂。破了这起大案才算真功夫呢!”看到支队长不爽,大家顿觉扫兴,一个个溜出了办公室。
不久,舒白玫兴冲冲地走进来,脸上还沾着汗珠。“碎尸案的尸源查清了,死者就是刘金枝。”
黎明剑问:“这回确定吗?”
“确定了。我找了牙科专家,从牙齿磨损程度和其他情况看,死者是27━━28岁,和刘金枝吻合,她小腿上的‘黑痣’,我用福尔玛林浸泡后,黑痣全部褪色,证明不是黑痣而是伤疤。因此可以认定,死者就是刘金枝。”
“那太好啦。你马上去找顾道录,找到当天在华侨饭店聚会的名单,安排侦技人员一一提取男性参与者的指纹和DNA。”
“为什么?”舒白玫心里已完全明白,可却还是不情愿地反问了一句。
“这个女人是刘金枝,那她就是你的同乡,他父亲说过,她就是参加同乡会后一去不回的。”
舒白玫十分震惊。这个女人正是当晚在华侨饭店参加同乡会的女同乡,近在咫尺的凶杀让她格外愤慨。“可是,凶手一定会是聚会参与者吗?”
“我知道,你不愿怀疑自己的同学同乡,但这是我必须履行的职责。舒法医,对不起,你必须对他们一个个取样,包括你的心理医生和你的画家朋友。明白吗?”他望着舒白玫的脸,郑重地说。
舒白玫垂下眼睑,心情沉重地走了出去。
“什么,要取我的DNA,凭什么呀?”苏畅十分反感地说,夸张地向女法医扮鬼脸,“白玫,你看我像凶手吗?”
画家苏畅正和一个女模特幽会,被中途打扰十分不快,他把女模特藏进卫生间里,对舒白玫和黎明剑表示出不耐烦。
黎明剑说:“大画家,别那么敏感,谁说你是凶手了?就为了证明你不是凶手,才请你配合调查。”
“如果我拒绝呢?”他故意在舒白玫面前给黎明剑难堪。他把舒白玫周围的男子都看成情敌,他和舒白玫谈恋爱时,曾经说过:“白玫,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块稀世珍宝,会使所有遇见你的男人都成为贼,想把你据为己有。”
舒白玫看到他那副吃醋的样子,不由暗暗发笑。她和顾道录一样,从没想过这个浪子会为他一直未娶。后来,顾道录曾问过她:如果现在让你选择,你会选择欧阳鹏还是苏畅?舒白玫犹豫了一会,说:“我还是会选欧阳鹏!”
“为什么?”
“我想鱼和熊掌兼得。”
顾道录问她什么意思,她神秘兮兮地说:“我要是和苏畅结婚,肯定会失去欧阳,他没有足够的潇洒做我的情人。可如果我和欧阳结婚,却不会失去苏畅,他很有绅士风度,不会嫉妒。而且凡是浪子都有一个特点,得不到的,才会珍惜。”当时舒白玫只是戏言,不想却被她一语成谶。
眼下,他把黎支队当成情敌,无情地嘲弄着。“黎支队,你不要动不动就来扰民,好不好?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不像你,会有人献上成百万的珠宝,你收得家里放不下了,又可以说是拾金不昧,交出来博一个百万珠宝不动心的美名,成为感动绿岛十大新闻人物。我们可没有那种运气,要挣钱糊口。你看,耽误了我这幅大作,这可不止一百万人民币,这是值一百万美金的传世之作呀!”他指了指画了一半的女人裸体,阴阳怪气地说。
黎明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邪火,可看在他是舒白玫朋友和同乡的分上,只好压抑着自己,镇静地说:“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创作。不过,一条人命总比一幅画值钱,何况死者还是你的女同乡?请你一定配合调查。”他边说边示意侦技人员提取他的指纹。
“我那天晚上喝醉了,这个白玫可以作证。”他颇有深意地望了女法医一眼。舒白玫怕他说出更让她难堪的话来,忙对黎明剑说:“他现在又喝酒了,我们先走吧,等他清醒了再说。”
黎明剑和小刘出来后,小刘愤愤地说:“我看这个家伙就是凶手。我查过他的资料,他三十多了还是个单身,又整天绯闻缠身,没准是酒后行为不轨,纠缠那个刘金枝,受害人反抗,他就把她给杀了。”
黎明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下结论?”
“我调查了十几个同乡会的男人,就他最可疑。大家当时都在跳舞,有舞伴,只有他一个人喝多了酒,躲到了房间里,有作案时间,又没有人证明他不在杀人现场。现在,他又拒不提供指纹和DNA的提取,这家伙太可疑了。”
两人正说着,舒白玫出来了,说取到画家的指纹和唾液,小刘才不再吭声了。
不过,黎明剑的心里却在画家苏畅的身上画了一个大问号。
舒白玫也心事重重。方才苏畅把两个男人支出门,又叫住了她。
“白玫,道录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还维持这种空壳婚姻?”
舒白玫一震,她很生气顾道录怎么这么不信守职业道德,把她的隐私告诉了浪子?他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深情地说:“白玫,你别怪道录,是我硬缠着他问你幸不幸福,他也很为你担心,才向我透露了一点点。我早就说那个欧阳鹏是个俗物,他不会给你幸福。白玫,回到我身边吧。你知不知道,我早就觉出你不幸福,我太了解你了。”他冲动地抓住舒白玫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舒白玫甩开他,“苏畅,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