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舒白玫见到欧阳鹏,黎明剑利用一些熟人的关系,帮她争取到了这个机会。他亲自送她到了看守所,在车里和她进行了一场微妙的谈话。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白玫,在苏畅被害那天晚上,顾道录和你在一起吗?”
“对。那天晚上,我是和顾道录在一起。”舒白玫回答得一点也不打折扣,“我们一起去看望苏畅,出来已经十点了,顾道录邀我去他的诊所,我们一起聊天,然后,给我做心理治疗。”
“什么,你......去做心理治疗?”黎明剑第一次听舒白玫说自己是个心理疾病患者。
“对。你很吃惊是不是?这完全没必要,我早就是他的常客了。我经常失眠,睡不着觉,心里焦虑,顾兄有一套非常有效的音乐疗法,可我白天没时间去,大多是在晚上去他那里接受治疗。”
黎明剑沉默了。这是他意想不到的结果。他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可是,他毕竟是个优秀的侦察员,很快就又有了新问题。
“能对我说说你们治疗的程序吗?”舒白玫有些着急地看看手表,她盼着快点和丈夫见面。
“怎么,你也想去治疗一下?我看应该。我们这些人都暴露在恶性刺激中......”舒白玫对他讲了音乐疗法是以催眠为主的一种先进的心理暗示疗法。
黎明剑突然问:“有没有这种可能,顾道录给你放上音乐,把你催眠之后,他却离开了。”舒白玫不由得睁大眼睛,“你可真会钻空子。催眠不是真正的睡眠,我的大支队长。”
可是,黎明剑却默默认定,舒白玫一定是受了顾道录的暗示,从催眠状态转入了睡眠状态,然后溜出去杀了人。虽然有舒白玫作证,可这个念头死死纠缠着他。
不过,他不想对舒白玫直接这么说,他开始秘密着手另一件事:抓捕那个闯入女法医家中的变态男子。
他觉得这是揭开顾道录伪装的最好突破口。他看着舒白玫走进了看守所的大门,自己开车飞快地离去。
拘留所的探视室里有一种怪怪的味道。欧阳鹏推开探视室的门,看见舒白玫的背影,顿时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口中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脸上像涂了一层石膏一样紧绷绷地,无法操纵自己的表情。
听到门响舒白玫回过头来,看见欧阳鹏她慌忙站了起来,向前抢了几步,却又停住了。
欧阳鹏憔悴的模样让她心痛。可她又感到有什么人隔在他们中间使她不愿走近他,是那个肥硕的护士陶婉。看守见状走了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欧阳鹏走到另一把椅子前坐下,习惯地伸手去掏烟,才发现衣袋是空的。
舒白玫哽咽着说:“我给你带了烟。”她回身从一个大包里拿出一条烟,递给欧阳鹏。欧阳鹏接烟时,抓住了舒白玫的手,舒白玫全身抖了一下,试图抽回手,他却把另一只也抓在手中,舒白玫不由得哭出声来。
“欧阳,你为了那个护士顶罪,是、是真的吗?”欧阳鹏用一只手为舒白玫擦泪,低声说:“对不起。白玫,我太愚蠢了,让你受了双重打击......”
舒白玫瞪大了眼睛,“欧阳,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我问你,你起码要否认,可你为什么一口就承认了?”
欧阳鹏羞愧地低下头,“白玫,我、我不能骗你。”
舒白玫伤心地绞着手指,“那就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连骗我一下都不肯。你、你就那么恨我吗?”
欧阳鹏惊慌地抬起头,慌乱地说:“白玫,我、我不恨你。我......我就是不想伤害你,才......”舒白玫更伤心了,“你是为了不伤害我,才去找陶婉?欧阳鹏,这是不是太可笑,太荒唐啦?”舒白玫从手机上得知了他和陶婉的事情,一直未责怪他一句。可当得知欧阳鹏甘愿为她坐牢时,她真的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欧阳鹏老老实实地说:“是。我是很荒唐。”他本来想对舒白玫和盘托出他的“鱼目混珠计划”,可一开口,又说成了另外的理由。“可是我太爱你了。面对你的浪漫,我只有以荒唐相对。苏畅狼披羊皮,对你大讲精神恋爱。他近不了你的身,当然只好要精神了。而我守着你却要望梅止渴,这简直是一种酷刑,我只好去找个替代品了。”
说到这里,他羞愧地红了脸,“你逼着我说出这么下作的话。白玫,我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这本来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呀!”他停住了,用手捂住了额头。他宁可让舒白玫觉得他庸俗,也不想让她觉得他阴险。
舒白玫绝望地说:“欧阳鹏,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点的珍惜,就不该这么做。现在让我连帮你骗自己都不可能了。可见,你是对我一点也不在乎。”
她悲痛欲绝的模样,让欧阳鹏觉得无地自容。“我,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只把陶婉当成零食,慢慢我会戒掉她,人是习惯的动物嘛!”他又拿出了医生那种职业化的腔调。
舒白玫被激怒了。
“不,你就是想羞辱我。不仅让我知道,还以医疗事故这种轰轰烈烈无法掩盖的方式让我知道,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你故意拿一个孩子开刀,酿成事故又揽过全部责任,让所有的人都来嘲笑我。我们单位的人天天都在议论这件事,嘲笑你把病人当瓜切。你知道他们背后管我叫什么?叫‘切瓜夫人’。”舒白玫咬住嘴唇,羞辱地说不下去了。
欧阳鹏偷偷看看她的脸,低声说:“白玫,你不该恨我,你应该恨苏畅才对。他是个感情骗子。他到处散布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种歪理邪说,因为他是浪子,既想占有美色,又不负责任。他把你象小白鼠一样注入了这种毒素,才毁了我们的婚姻。”
提起苏畅,舒白玫更加感到委屈。欧阳鹏把他当成情敌,可自己为了忠于丈夫,用全身心抵制着苏畅刁钻古怪难以抵制的魅力,以至于他的死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可欧阳鹏却如此背叛她。舒白玫激愤起来,仿佛被苏畅附了体,口齿伶俐语言犀利,把婆婆的语录也当成了武器,一句句砸向丈夫。
“不,我们的婚姻恰好证明了苏畅的理论是颠覆不破的真理。没结婚时,你把我当天仙供着,可一结婚你把我变成了女人,一种平凡的工具。你剥下了少女神圣的外衣,剪掉了仙女的翅膀之后,才觉得女人不如仙女可爱,又去垂涎别的女人。因为,你们总是觉得,得不到的女人才是仙女。”
舒白玫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只好停下来,缓了一口气,泪眼朦胧无比痛心地说:“欧阳鹏,你对我是厌倦了,才故意制造这起医疗事故。以你的医术,不该出这种事。”
欧阳鹏老实地承认,“你说得对,是不该出这样的事故。而在出了事故的一刹那,我有一种解脱感。对自己说:好哇,我应该受到惩罚,我再也不用在白玫面前装圣人了。”
舒白玫痛苦地打断他的话,“我没说错吧!你就是为了羞辱我,才把责任全揽过去。让别人知道,你可以为一个愚蠢的护士坐牢,却不愿和我一起生活。”
“白玫,你听我解释。”
“好吧,你给我解释,你给我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
欧阳鹏想说,又羞于出口。找肥护士陶婉的原因,比这件事的本身更让他难以启齿。停了半天,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无法解释。”
她委屈地抽泣起来。欧阳鹏无言以对,只好沉默着抽烟。舒白玫边哭边说:“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允许你为自己辩护,我希望你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来!”
欧阳鹏绝望地说:“白玫,我不为自己辩护。”舒白玫更加绝望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为自己辩护。你就是想用这个事实来报复我。我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来是自取其辱。”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苍白,一步步向后退去。
欧阳鹏拦住她,“白玫,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不想原谅我自己。”
舒白玫叫道:“不,你是不想原谅我!天哪,你真让我心碎......”
她一扭头,用力拉开门,逃一样跑了出去。
欧阳鹏望着关上的房门,仰天哀叹:“天哪,我才真正心碎呢!她宁可让我欺骗她,来完美我的形象。我不配她这么爱我......我不配呀!”他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看守好奇地嘀咕:“咦,这女人好像来背书本,背了一遍就跑掉了,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