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熄了灯,准备入睡了。舒白玫尽管还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她了解丈夫,他一旦确定了什么事是不会更改的,这也是她最欣赏的地方。可她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几乎是眼睁睁地到了天亮,快五点了才勉强睡了一觉,却噩梦连连。
所以,当手术室的那道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之后,舒白玫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扇门也关上了,闷得她连气都透不过来。
几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欧阳鹏额头上全是汗,一双大眼睛在口罩后面露出疲惫的神情。
舒白玫先冲了过去,“怎么样?顾大伯━━”
“手术很成功,病人一切正常━━”欧阳鹏只说了这么一句,根本没理会顾道录向他伸出的那双手,径直向前走去。
舒白玫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顾道录,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群护士推着病人走出手术室的大门,顾云昌还在麻醉中,顾道录和舒白玫迎上前去,顾道录连声向护士和麻醉师道谢。陶婉却迎着舒白玫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舒法医,你可真行啊!我还第一次看见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给丈夫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你知道吗?手术中出了几次大麻烦,幸亏欧阳大夫医术高超,不然这老爷子就下不了手术台,哪有你这么难为丈夫的?硬逼着他给一个伤害了自己父亲的人开刀,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几个护士和走廊里过路的人全停下来,听着陶婉伶牙俐齿的话,互相交换着眼色,窃窃私语。
陶婉指着舒白玫,大声说:“你们看看吧,这就是那位感动绿岛十大新闻人物的女法医。哼,为了自己出名,不惜搭上丈夫,谁娶了这种女人就会倒一辈子大霉!你倒是讨好了你的朋友,让你丈夫也为你争了光,真是自私自利。”
舒白玫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护士会在医院这种场合跳出来攻击她,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婉,你别这么说━━”就连很会开人心锁的顾道录在这种时候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给她解围。舒白玫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全像针一样,在她和顾道录的脸上扎来扎去,仿佛想刺探什么,又好像想把他和她连在什么不名誉的关系上,让她万分尴尬。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这人最见不得自私自利的家伙!欧阳大夫太君子风度,我不替他说几句,他可能就要憋出毛病来了。”
这句话像电波一样击中了舒白玫。看来,这个小护士和自己丈夫的关系非同一般。屡屡做他的代言人为他出头,这恐怕不光是欧阳鹏轻描淡写地解释成护士对权威医生的盲目崇拜吧?舒白玫觉得心头顿时风起云涌,小护士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女副市长被害案毫无进展,刑警支队办公室的人却一天到晚不断接到市民打来电话,说女副市长生活作风严谨,政绩突出,深受市民爱戴,要求破案的呼声极高。
黎明剑心中很受触动,决心在她丈夫傅永华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尽快破案,告慰这位女副市长的亡灵。
这天一上班,他就亲自传讯了这位研究生。
“傅永华,当年你抛弃大城市和自己的事业,全力以赴支持妻子奔仕途,可你又为什么出尔反尔,提出和她离婚?”黎明剑对这位戴一副深度近视镜、长得颇有几分女人像的丈夫没有好感,说话便单刀直入。
傅永华也非等闲之辈,他一进门还笑眯眯一副儒雅相,可一看情势不对,就收敛起笑容,做出一副受害者的神情,含冤叫屈。“黎支队长,咱们都是男人,你应该明白,我要的是一个妻子而不是女副市长。她为全城的老百姓谋福利,独独我一个人受冷清,这种日子谁也受不了哇!不过,我们之间主要还是志趣不合。”
接下来他期期艾艾地讲了一些自己和女副市长的私生活琐事。
在他们结婚5周年纪念日,傅永华想起他们热恋时的美好时光,不由得想重温旧梦。于是他请了半天假,跑到市场上买来了王英爱吃的东西,又布置了房间,点起了蜡烛,放开音乐,坐在桌边等妻子回来,俩人共度良宵。可是,他从黄昏等到入夜,听着时钟打10点、11点、12点......
快1点了,王英才回来。她一脸倦态一身酒气,一进门就累倒在沙发上。傅永华压抑着不快,不想冲淡今天的喜庆气氛,帮她脱去外衣。王英望着一桌子酒菜,说:“怎么做了这么多的菜,我早在外面吃过了。”傅永华一听,心顿时冷了下来。他说:“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该庆贺一下嘛!”
王英打着哈欠说:“我太累了,就想睡觉,老夫老妻了,还庆贺什么?”
傅永华只好扶她去卧室睡觉,自己又一样一样把满桌子没动的饭菜收拾下去。
他回到卧室,王英早已进入梦乡,可傅永华却失眠了。
他觉得自己和王英成了名义夫妻,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零度,彼此都可有可无了。第二天一早,他张口就对王英说:“咱们分居吧。”
王英居然一口答应,“好哇!我也不愿意打扰你,分房住,你就不用天天等我了。现在,我已经是身不由己,请你多理解吧......”说完,她便又风风火火地上班去了。于是,他们从此分屋居住,互不来往。
王英在农业副县长的位置上,干得红红火火。她让全县最弱的乡镇企业和大上海的企业横向联合,取得了显著的经济效益。由于政绩突出,她荣升为80万人口的一县之长。她此时恨不能分出几个身子来忙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傅永华和这个家。
傅永华每天都见不到妻子。早晨,他还睡着,王英已经出门。晚上,他入睡好久,王英还没回来。于是,两个人只要是见面,就拉开战幕,相互发泄不满。
傅永华这才感到:被别人羡慕不已的权力的魔杖,并没有给他和王英带来幸福,只使他们形同路人。
他没有从根本上去找原因,而是觉得自己的不幸是因为放弃了事业,做了妻子的附庸。于是他回到了母校,想考博士研究生。可是多年来的专业已经生疏,英语也忘了个干净,加上年龄大,记忆力已不如当年,结果,考了两次都名落孙山。
傅永华重新回家,家也更不像个家了。王英已成为县改市后的市长。她工作夜以继日,忙到深夜,干脆连家也不回了,就住在了办公室。难得回一趟家,家中的电话便一个接一个,来访者一群接一群。
傅永华要频频接电话,还得天天倒烟头,烧茶水。一段时间下来,把他气得简直要发疯。他在电话中一律说:“王英不在!”把来访者拒之门去,还在门口贴上“找市长请到办公室”的字条。
王英说:“你这是干什么?”傅永华愤怒地吼道:“这是我的家,不是市长办公室!”
这样,王英就不敢回家了,在办公室待的时间超过了家里。傅永华对此又生气又挂念,更加心灰意冷,于是,向女副市长提出离婚。
尽管傅永华把自己描绘成一个不幸的丈夫,可黎明剑却从他闪闪烁烁的眼镜片后面,感到了这个男人在极力隐藏着什么。对于这种一开始想妻荣夫贵,抱着妻子的大腿向上攀登,一旦明白了权杖给他带来的只是虚假的幸福又出尔反尔的男人,他从心底里不信任。
打发走傅永华之后,他又去了王英母亲家,老人仍很虚弱,可一见到黎明剑,就像见了亲人一样,挣扎着坐起来,老泪横流。
“于老师,您今天一定要跟我讲实话,王英和她丈夫为什么离婚,仅仅是因为感情不和吗?”
“唉,这些话,要是英儿活着,她不会让我告诉外人的。王母迟疑了好半天,又擦眼泪又擂胸口的,直到黎明剑说出她女儿是被谋杀的,她才不再顾忌什么,说出了内幕。
原来,二人离婚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婚后无子,女儿王英有不孕症,而傅永华还有另一个女人。
听了老人的话,黎明剑感到眼前一亮:婚外恋?那么,做丈夫的杀人嫌疑就越来越大了。
他又想起了傅永华镜片后面那闪闪烁烁的眼神,几乎脱口喊出来:“他故意隐瞒了妻子的死亡时间,这里面肯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