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晔很久不曾言语,依旧望着窗外。
“迟晔,你为什么不说话?”苏可莘问道。
“可莘,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迟晔沉下了眼眸。
“就算你不想见到我,但你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如果没有我,你早就到了天堂。”苏可莘几乎是吼了出来。
迟晔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笑,声音沙哑,“九年前的事,果然又重新来过了,可莘,是吗?”
“这次,我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作为你对我的报答。”苏可莘道。
“难道你救我,只是为了换取我的回报?可莘,不要把自己看的太廉价。”
“从来都是你将我看的太自私。”
“子扬呢?”
“唐子扬还没醒。不过迟晔,你不要对他抱有太大希望,即使醒了,后半生也是残疾。他的家里以为他已经在车祸里丧生,已经为他举行了葬礼。”
迟晔眉头一皱。这么说来,那小陈,已经去世了?订婚当天,他并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叫了公司里他的司机小陈,他和唐子扬坐在了车后座上,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出车祸,巨大冲击袭来的时候,小陈一定是首当其冲的。
迟晔暗自叹了口气。
“你刚醒不久,先不要去看唐子扬了,他有医生护士们的照顾很好。”
苏可莘说完,坐到迟晔身边看着他,“迟晔,其实你知道,我对你并非只是利用,是不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你了,只是你一直不愿相信我,对不对?”
“对不起可莘,有些东西我能给你,有些东西我给不了你。”
苏可莘摇头,语气有些激动,“不是的,迟晔,我想要的,不过是想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这么简单的请求,你可以做到的。”
“可莘,我做不到。”
“还是因为许染,你就这么不想让她失望?”苏可莘沉痛地看着迟晔,没再多说什么。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迟晔一个人抬头望着屋顶发呆,病房里亮如白昼,窗帘被挂的严实,根本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车祸那天,苏可莘出现的太过及时,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迟晔动了动,身体似乎已经不像刚刚醒来时那么绵软无力,这两个月,他都是怎么过来的?丫头在知道他发生车祸后究竟怎么样?他想都不敢想。还有,爸妈和小叔会怎样?
值班的护士推开门,走到迟晔床边。“请问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小护士问话问的很僵硬,应该是刚刚工作不久,刚说了一句话就有些脸红。
迟晔微笑道:“请问您知不知道车祸送来的另一位伤员情况如何?”
小护士懵懂地摇摇头。“我前几日才到这个医院工作的,很多患者还都搞不清楚,今天是我第一天值班。”
“那您能不能借我用用手机?”迟晔问。
“可以可以。”小护士积极的把手机递给迟晔。
“谢谢。”迟晔接过,按下了那早已烂熟于心的一串号码。
“你好,请问找谁?”电话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迟晔皱眉,怎么是小叔?
迟晔默不作声,只轻轻地用听着。
“不说话?打错了吧?喂?”
又等了一阵,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声音。
迟晔把手机还给小护士,又道了一声谢。
小护士走出病房,关好门之前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迟晔。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打电话只听不说?
迟晔深沉的目光凝视着窗帘,双臂露在被子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很少做梦,只是沉睡的这两个月,做了许许多多的梦,梦到的都是他们小时候的事。
从三四岁时,丫头咧着小嘴,跟在他屁股后面谄媚地迟晔迟晔地叫他。再后来,长到十岁,丫头的聪明头脑彻底开发出来,学习跟他并驾齐驱,只是依旧傻傻地跟着他,看他打架,替他收拾残局。再大一点儿,他不喜欢丫头成日跟在他身后,像个跟屁虫,班里总有人说丫头没皮没脸地粘着他,可她毫不介意。后来很多女生给他写情书,他不收,她们就盯上了丫头,丫头必会给他带回来,撇着嘴向他诉苦,叫他无论如何处理好,不要再麻烦她了。
对丫头,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情绪失控是在九年前她离开之前,她对他告白,可他必须回绝。他为自己找理由开脱,让她走是为了她的前程,自己心痛是因为放心不下,而不是因为一种超越了兄妹之情的爱,后来他想清楚,可那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今天是初十,外面天空上应该有月亮,不圆,是残缺的,但正朝着圆月一步一步迈进。
他闭上眼那天,是2015年的第一天,如今,他在昏迷中已度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找不见他的人会发疯,会心疼。
当他醒来的时候,早已知道第一个见到的人不会是丫头。他想听到她的声音,想听到她生气时的声音,害羞时的声音,为他吃醋时的声音,知道他还活着时激动的声音……
可当拿起电话时,他却迟疑了。
他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受到苏可莘的伤害。他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
睡了两个月,头一次清醒过来,迟晔睁着眼捱到天亮。病房里依旧开着灯,只是透过窗帘,能看到黑夜逐渐被光明取代。这是很好的寓意。
迟晔尝试着坐起来,全身还有些无力,穿上拖鞋,可以扶着床边走一段时间。练习了一会儿,浑身的力气又增多了不少。
“你起来啦。”小护士推开门,笑着看着迟晔,“我刚刚查到,那个车祸送来的患者就在你病房旁边的病房,你要去看看他吗?”
迟晔抬眸,点头。
“那我扶你去。”
“谢谢。”小护士推开隔壁病房的门,一股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从窗子透来的光被窗帘遮挡着,整个病房处在一片阴暗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病床上的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很均匀,像是只是睡着一般。
迟晔的目光带着悲恸,看向病床上的人。子扬,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