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在骆克哈特官邸见了鞠家姐妹,刘二对她们颇是爱慕,真是令他恋恋难忘啊。这姐妹二人长得美,又有一种大气,也难怪,山珍海味养起来的嘛。
刘二他爹是济南的大商户,在威海卫设有分号。这刘二是被他爹派来打理分号的。这个阔少,别的尚可,惟独喜恋女色,又到当娶之年,因此,对年轻的女性格外上心,恨不能把绿枝、红梅全纳成自己的,左拥右抱。
刘二常到叔叔刘普喜家中走动,和三姑娘玉楸最是投缘。这日,他又过来探望,见过了叔叔婶婶,便朝玉楸房里走去。
玉楸正在房里绣花,见他进来,笑道:“二哥哥,你又弄么?”
刘二把提在手里的东西一晃,说:“给你送点稀罕的。”
“么呀?”
“玫瑰花茶。”
“放那儿吧。”
“也不说个谢谢。”刘二嘻笑着,坐在炕沿上,看玉楸的针线来来回回。
“去去去,离我远点儿。”玉楸笑道。
“为么?”
“又是酒又是烟的,真臭!夜儿晚上是不是又和那些公子哥儿们混账去了?”
“哪儿啊,没有。”刘二剔剔牙,“玉楸妹妹,你也不小了吧?我给你找个女婿呀?”
“谁要你多管闲事?”玉楸瞪他一眼,“你还是操心给自己说个媳妇儿吧。”
“嘿嘿。哎,玉楸小妹儿,我跟你打听个人儿。”
“谁?”
“鞠家姐妹。”
“那是俩人儿。”
“对,俩人儿。”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她们有女婿了没有?”
“不知道。哎哟,二哥,你看上绿枝了,还是红梅了?”
“绿枝……红梅……”刘二玩味着。
“好啊好啊,把她们娶来给我做嫂嫂。”玉楸拍手笑着,一派纯真之态。
“她俩呀?”
“呸!一个你也捞不着。鞠文斗鞠老爷可不是一般人儿。还有,他家车夫人,会配夺命丹。”
“哦,就她家有夺命丹呀?”
“可不。”玉楸说。
“哎,玉楸小妹儿,你替我把这玫瑰花茶,给她们送去一点。”
“别使坏心眼了,我可不给你当跑腿的。你就算想明媒正娶,还得找个有头有脸的人去做媒呢。”
“哦,这么不容易啊?”
“可不!”
刘二笑笑,心不在焉的拿起玉楸炕头放着的一本打开的书来,翻看着,问:“妹儿啊,你这又是学的什么?”
“经书。”
“经书?”
“啊。我佛说了,一男一女结成夫妇,相亲相爱,叫做天伦。像你这样的,见一个爱一个,胡闹腾的,叫做****。”玉楸“扑哧”一笑,拿刘二取乐儿。
“那怎么样?人不风流枉少年。”刘二夸张地弹弹衣袖,“何况,少爷我,啊,长得这么个好看的劲儿!”
“嗯——,好看!谁稀罕看你。自己夸自己,不害臊。唯有****,最损功名。”
“我要功名做什么?这样的日子,是最熨帖的。”
“你就那么点儿心思!”
“嘿嘿。”刘二看着书上的字儿,“这不就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我三岁就会背了。”
玉楸说:“嘴不小!你背给我听听。”
“我要真能背下来,你得按我的意思,帮我到那鞠家送这玫瑰花茶去。”
“好啊。”
“当真?”
“当什么真?你先背来我听听。”
刘二说:“背就背!还真怕你小看了我。”于是双手合掌,正色背了起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密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玉楸听着听着,忘我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刘二一口气背完,玉楸点头赞道:“嗯,二哥哥果然聪明。”
“你服了吗?”
玉楸嘴一撇,道:“你可知道这经的意思?”
刘二上了劲儿,说:“哟小丫头,你还敢小看我?这经说得是:一切都是心造的,一切都是空的。”
“嗯,所谓水清月现,心清佛现。现在你明白了吧?绿枝和红梅也是空的。嘻嘻……”
“你……”刘二知道上了玉楸的圈套,笑着用书去拍她的头。
“不可无礼!”玉楸拿过书来,恭敬的放好了。“学佛修心,是可以积攒福德的。法师说了,个人的富贵是由善良的心造来的;国泰民安,那得由善人君子的心所造;我们这个娑婆世界,也是由娑婆世界里我们众生的心所造。恶念不可起,修行就是修心。达摩祖师有一首偈说:心心心,难可寻,即时遍法界,窄也不容针。又说: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心心是佛。罪生时,起心即差,动念即歪,起心动念都有罪,有罪还能见到佛性吗?有罪便要受果报。”
“果报、果报,我也没积什么德,怎么这么有福报?”
“那是你上一辈子修下的。”
“上一辈子?上一辈子到底是个么东西?你去过吗?你见过吗?”
“见过。”
“是么?”
“我看见呀……,你是一条大黄狗。”玉楸“哧哧”的笑。
“哈,哈哈哈哈……,那你就是狗的妹儿。”刘二也大笑。
“我才不是狗妹妹,我是喂狗的人儿。”
“去去去!”
“你去!”玉楸嗔道。
“我在讲经呢。揭谛揭谛——去、去。波罗揭谛--到彼岸去。波罗僧揭谛——大众到彼岸去。菩提萨婆诃——迅速成就证菩提。”
“哟,你这不是有正经话可说嘛。”玉楸笑道。
正说着,丫鬟喊了声:“小姐——”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条大黄狗。玉楸和刘二忍不住直笑。小丫鬟有点莫名其妙,也随着笑。大黄狗先是扑向炕沿儿,朝着玉楸亲热的、讨好的摇着尾巴,刘二叫了声:“大黄!”大黄狗就忽地向他扑去,身子几乎立起来,爪儿亲热的挠着刘二,朝刘二亲热地摇着尾巴。刘二伸手拍拍大黄狗,为它顺着毛儿。大黄狗熨帖的享受着,一派温顺模样。
“么事?”玉楸向小丫鬟问。
小丫鬟道:“老爷让二少爷过去见客,鞠家村的鞠文斗鞠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