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集市是这样的,大家为了易买易卖,约定俗成,选定一个地方,规定好每个月的哪些日子,从四面八方赶了来。那个景象,有点儿像现在的贸易市场,卖什么的都有,闹哄哄的。
绿枝他们看东问西,买这个买那个,不觉半晌就过去了。进行下面的项目,什么?喝羊肉汤呀。赶集赶累了,坐在小饭馆里,老板或者小二端上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每人一碗。雪梨高兴坏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这家馆子虽小,可是个老字号呢。
绿枝问:“姐姐,你累不累?”
新娟说:“还好。”
绿枝说:“那咱们喝了这汤,就回去吧?”
新娟说:“不慌。”
雪梨和蕊儿互相使个眼色,笑了。年小贪玩儿,她们可不觉得有玩儿够的时候。
小生说:“你们两个,还没逛够呀?”
雪梨说:“就是。”
小生说:“再买了什么东西,你们俩拿着啊,我可拿不了啦。”
蕊儿说:“我们拿就我们拿。”
雪梨说:“一会儿,我们走不动,还要你背着呢。”
“小姐和少奶奶累了,还要你们背呢。再说,我背少奶奶和小姐,也不能背你们呀。”小生道。
绿枝和新娟,坐在那儿,边歇息,边听着小生、蕊儿、雪梨斗嘴,边随意的看向窗外。
绿枝突然张大了嘴巴,呆呆的了。
绿枝看见,从不远处来了三匹高头大马。为首那马上坐着的正是刘二,后面跟着的,好像是两个家人。
刘二刚刚到了集市口,已有一些叫花子围过去,伸出可怜的手,向他祈祷着。刘二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撒向众叫花子。叫花子们道着谢,作着揖,哄抢着。家人牵住马,扶刘二下马。
刘二下了马,正往前走,却差点儿被一个乞丐绊了一跤。
坏了,刘二这少爷,可不是好惹的。
那乞丐在刘二脚下拾起一个小钱来,怯怯地看着刘二。
刘二叹了口气,从旁边卖火烧的摊子上,抄起两个烧饼。
乞丐连忙捂头。
刘二把烧饼放在了乞丐头上,笑笑,走了。
乞丐摸着头上的烧饼,愣了。
绿枝一直提着的心,掉下来,暗暗的舒了口气。
刘二已经走进绿枝所在的小饭馆,高声喊着:“老板。”
小老板跑过来,一看是刘二,口里喊道:“少爷,您来了?两碗羊肉汤,多加四两羊肉嘞——”
刘二这里一转脸,看见了绿枝,也呆呆的了,站住了。
绿枝说:“姐姐,咱们走。”说着,起身,带着一行人就走。这几个人都觉得奇怪,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小生见过刘二,小声说:“那个人,前两天来提亲的。”大家这才明白。
刘二已经走过来,施礼问好:“小姐安好?”
绿枝低着头,轻言道:“你好。”
刘二的目光转向新娟,施礼道:“这位就是孝恩大哥家的嫂嫂了?嫂嫂好。”
新娟笑道:“你好。”
小生也说:“刘少爷好。”
绿枝已经绕过刘二,向外走去。雪梨、蕊儿不住回头,嘻嘻笑着,打量刘二。
“改日见。”新娟说着,已随绿枝他们去了。
这时那一帮乞丐早已挤拥在这小饭馆的门口,哀哀求着:“少爷,行行好,给口热的吧。”哪儿顾老板往外驱赶着他们?
刘二望着绿枝的背影,说:“老板,给他们一口热的!”
老板难为地说:“少爷,我这是生意……”
刘二说:“多少钱?我全包了。”
老板不满地吩咐小二:“烧汤,烧汤,烧热汤……”
绿枝不能回头,可是已看清了身后的一切。
刘二身不由己的移向绿枝去的方向,站在那小饭馆门口,望着绿枝离去的背影。在这吵闹的集市上、茫茫的人浪里,在这充满了呛人的油烟味道的世间,她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安然,像黑暗里爆出的第一片静静的春芽。
刘二为绿枝心醉。
上了马车,新娟说:“绿枝妹妹,这刘家的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呀。”
雪梨和蕊儿也偷偷的笑。
绿枝也不知道是听见了新娟的话没有,呆呆的,自己出神儿,也不回话。
“能够惜弱怜贫,他肯定心地良善,肯定会是个好女婿,你就把心放宽吧。”新娟说。
绿枝依旧是没有回话。只听得马蹄嘚嘚,向前奔着。
红梅眼巴巴的盼着绿枝他们回来了,眼看着小生下车了,她姐姐绿枝也下车了,怎么了?感觉这些人奇奇怪怪的,难道,他们知道了她的心事了吗?红梅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绿枝一进房门,就倒在了炕上。红梅歪在姐姐身上,也好无力。两人各有心事啊。
“姐,我发烧了。”红梅小声说。
“唉,我的头也晕晕乎乎的。”绿枝说。
姐妹两伸手摸向对方的额头。
绿枝说:“我今儿,在集上,碰见他了……”
“谁?”
“他。”
“他是谁呀?”
“哎呀,就是他。”
“你女婿,刘二。”红梅坐了起来。
“呸,谁承认他是女婿了?”绿枝也坐了起来。
“你不凉呀。”红梅把手伸向绿枝的脸。
“你也不烧了。”绿枝也摸了摸红梅的脸。
红梅“嘀嘀嘀嘀嘀”笑了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绿枝说:“你笑么?”
红梅说:“今儿……孝恩哥说,地球是圆的,嗫,就像太阳一样,就像月亮一样。”
绿枝说:“我早知道。”
“你知道?孝恩哥告呼你的?”红梅有些诧异,“哼,怎么不先告呼我?”
“我从书上看的。”
“那不跟他告呼你的一样吗?书也是他给的。”
“唉。”绿枝深深的叹了一声。
“姐呀,我看,你是看上刘二了。”
“胡说。”
“么胡说?你要不是看上他了,就跟看见个狗看见个猫看见块儿石头一样,哪能这样晕乎乎的?”
“那你为么发烧?”
“我?嘻嘻嘻嘻嘻嘻……”红梅只是笑。
绿枝看看红梅,心想你这个没有心事的疯丫头!把脸转向一边,满眼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