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战乱,这座雍荣的大都市,再如何萧条,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景象。乱世一到来,百姓不如狗。往日的宁静与祥和再也无处寻觅。若能苟且逃得一命,已是莫大的幸运。百姓们一阵惶恐,不知道这一轮征战下来,他们日后的生活,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刘卓阳已经到了环山南门前。骑在马上,听着耳边猎猎作响的战旗,静静看着眼前这座城池。
恍如隔世……仿佛只在一闭眼间,百年已逝。昔日的繁华与庶富,就这样流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么?入眼所见,尽是血腥与屠杀,腐朽与没落。他不知道环山城中的百姓现在过得如何。他只看到,眼前的城头上,密布了一脸狰狞冷笑的官军。他们提着刀枪拉着弓箭对着自己!
再如何镇定,此刻的他,心中也不免一阵纷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是在愤怒、伤感还是失落。
“将军。”李纲拍马上前几步,拱手说道,“看来邓青峰早有准备,防备甚严。我军刚刚行军远来,不宜急攻进取。不如暂且扎下营寨,从长计议?”
“嗯……”刘卓阳回过神来,转头对方久成说道,“方久成,你与赵胡子带主力大部,移师到环山西门外十五里驻扎。王二虎,你带余部人马,在城南门外十五里处多扎营寨。每天增加一千顶营帐,迷惑邓青峰。”
“是!”众将领命,各自带领人马奔开了。
刘卓阳仍然驻马不行,呆呆的看着环山城。李纲带着那二十六个近卫,静静的跟在他身后。须臾间,身后的三千余人马有条不紊的散了去。环山城头上如临大军的官军顿时齐齐的长吁了一口气,好些人拉着弓箭手都要发酸了,这时才敢松了手气收起了弓箭。
刘卓阳的心中,越发的无法平静。他掀起腰间的护甲,‘哧拉’一声撕下了内衬衣物上的一片白布。众人大惑不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刘卓阳抬头看了城头上一眼,脸上露出许多悲愤与憎恨的神色,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那块白布上写下了几个血红大字。
“弓箭!”刘卓阳一伸手,一张黄杨大弓入手。取一枚箭,将那匹白布绑缚于上。然后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咆哮,策马奔腾上前。
城头上的官军顿时一阵惊讶,不知道这个敌军大将匹马单枪的冲上前来要干什么。两丈多高的城楼莫非还想飞上来么?
转眼间,刘卓阳人马已到城墙之下,拈弓上箭张臂射出,流星追月的一箭,直插上了城头的战鼓之上。‘嗡’的一声闷响,那面鼓被击了个穿,官军将卒发出惊呼,个个一阵后怕——好张狂、霸道的一箭!
刘卓阳胸中那股怒怨,这才仿佛消退了一点,拍马飘然而去,身后二十七骑紧紧跟随。
城头上的一批官军将卒,都疑惑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人,议论纷纷。待取出那枚箭以后,众人更是一阵惊愕万分,不由自主的从心中生出一阵寒意——那是一份用鲜血写下的战书。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透出一股铺天盖地的强横霸气:踏平环山!
邓青峰抱定了死守的决心,就是在刘卓阳的大军安营扎寨的时候,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来骚扰。环山城头上的弓箭手,却是越来越多了。他并不是不想出来照刘卓阳一决雌雄,只不过现在环山城里的卫戍兵马只有区区的三千人,用来守城还勉强凑活,如果主动出击只能是自寻死路,现在刘卓阳的军队士气正盛,根本无法与之匹敌;而去其他府县或是江陵求援,即使是将刘卓阳打退,他这环山知府也是做不成了,说不定还会掉脑袋,瞒报军情,致使一万人的军队一夜之间蒸发,这个责任是任谁也担不起的。邓青峰已经过惯了浮华奢靡的生活,眼前的一切不能失去,所以邓青峰决定孤注一掷,在城内严密封锁消息,严防兵临城下的消息传到江陵方向,而自己则死守不出,静观其变。
刘卓阳将行军帅帐扎在了西门外的营寨中。稍后,他命人将南门军屯里的王二虎请了过来,叫上了方久成,三人一起商议攻取环山的大计。
王二虎说道:“将军,末将有一分不解,还望将军点拨。如今我军要攻打环山,最好是能够集中兵力攻打一点。将军却为何让末将带兵,驻扎于南门?虎卫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攻城能力历来不弱。如今被分流出去,对大军整体来说,算是一个损失。”
“问得好。”刘卓阳说道,“先前我们说过了,环山城池坚厚,极难攻打。加上邓青峰死守不出,更是增加了难度。如果我们合力攻取一点,邓青峰也势必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到一点上与我们抗衡。这样一算起来,最不划算的还是我们。如今我让你带人马驻扎在南门,虚实难辨,邓青峰无论如何,也不敢抽调南门的兵力到西门来布防。这样一来,我们反而能够争取到一些局部优势。以少部牵制邓青峰一半的注意力,这是不是很划算?”
“原来如此!”李纲恍然大悟,“那将军又为何让我每日增加营帐?末将猜想,将军莫不是要浑淆邓青峰的视听以为我军在不断增兵,他也只得被迫往南门增兵?”
“不错。”刘卓阳说道,“如今是我们围城而攻,就要让他们弄不清我们的虚实。他邓青峰肯定会怀疑,我们会从哪里又得到援军。你只管每天增扎营帐就是。到了某个时候,你这支虎卫军,我还有大用。”
“末将明白。”王二虎点头。
方久成这时说道:“那将军,我们要不要正面攻城,什么时候开始攻?”“打,是肯定要真打的。”刘卓阳眉头一拧,沉声说道,“明天,就先和邓青峰正面碰上一碰。方久成,你命令赵胡子带领一千人马,明日寅时起鼓,攻打西门。我估计是很难攻下来的,但要给我真打,狠狠的打。但伤亡要控制一下,不要超过半数。到时你亲自带人接应,防止敌军从后掩杀。”
“是!”方久成凛然接令,心中却是暗抽了一口凉气:将军,原来也挺狠的!阵亡过半,那就五百人了……
刘卓阳自己也暗暗长吸了一口气:这心肠,该硬的时候,还是要硬起来的。没有伤亡,哪里还是战争!
不过这么做也并不是要把环山攻下了,如果那样的话,到时候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万兵马那么简单了,裴元庆的大军会很轻易的吃掉自己,以前的牺牲也会付之东流,他要将整个环山府的有生力量吃干净,将邓青峰打残,到时候整个环山府自己是最强的,邓青峰只能被自己牵着鼻子走,而刘卓阳最终想要的只是茂县和常山县两个地方,这样既有了和秦王合作的条件,又可以把贪图享受的邓青峰放在前面做自己的挡箭牌,如此下去,不用多长时间刘卓阳就会拥有和整个江陵掣肘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