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狭窄、崎岖而陡峭。
女人挑着水桶沿山路迤逦而行。脚下的碎枝烂叶吱吱作响,肩上的扁担颤颤悠悠,水桶摇荡,桶中的清泉泛起阵阵涟漪,不时还溅起数点水花,欢笑着飞向桶外。
深秋的山风清新冰凉,寒气袭人,女人此时却已气喘吁吁,毛汗直冒。行至半山腰,女人老远便冲一间破木屋叫喊:“傻二,快来接一下,我挑不动了。”
“嚷什么嚷!想偷懒是不是?”随着一阵闷声闷气的吼叫声,一个身材粗壮的大男人笼着手从破木屋里走了出来。
“我真的没力气了。”女人停住脚立稳身子呼呼喘气。
“没力气就别做女人!大牛的老婆没你高大,干起活来不知比你强多少!”傻二怒骂了一声,往屋前的小矮凳上一坐,晒起了秋阳。
女人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将水挑进了小屋。刚坐下喘了口气,傻二又一声大嚷:“别磨蹭了,快去地里挖些红薯回来。再不去挖,过了明天就得饿肚子了。”
女人脸上略显一丝不悦之色,迟迟不肯动身。
傻二鼓眼暴睛地大吼道:“快去!”
女人吓得慌忙无奈地站起身,背起锄头,提着一只破簸箕朝坡上的红薯地走去。
女人来到地里匆匆挖了些红薯便急急往回赶,意欲早点生火做饭,免得又被傻二臭骂。未到家门前便听到一阵“咩咩”的羊叫声,声音有些凄惨,像是受了重伤。那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的宝贝,千万别出事!女人心里着急,脚下连忙快步向家中跑去。
门前的地坪上,傻二正捉住一只小山羊按在板凳上,凳子旁一个小木盆盛了点水,一柱鲜红的羊血正汩汩滴入盆中。小山羊哀鸣了一阵,扭几下头伸几下腿便声息全无了。
女人看到这般情景,惊愕得目瞪口呆,许久没有动。木立了一会,女人突然扔掉手中的锄头和簸箕,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傻二呀,你真是个傻子啊!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政府费了好大的周折才从外地引进来的良种山羊呀!我们家还要靠它们繁殖后代摆脱贫困哩!”
“哭、哭!哭丧呀!”傻二的粗嗓子变得有些低沉,“你才傻哩!大牛家的良种鸡,狗剩家的长毛兔,还有二蛋家的德国鹅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什么科技扶贫?我们又不懂科技。”
女人心痛欲裂,茫然不知所措。傻二又对她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弄干净了用盐腌一下,晾干后再用烟熏几天做腊羊肉慢慢吃。羊圈里的那几只留着过年时再宰。”
女人呆立未动。脱贫的希望、心中的理想瞬间破灭,她心如止水,木然地喃喃自语:“这下可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只管做事,别瞎操心。我跟大牛、狗剩、二蛋他们商量好了,就说那些鸡呀鹅呀兔呀羊呀什么的都病死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要什么科技扶贫,只要像以前那样给钱给粮就行了。”傻二不屑地说道。
“政府还会救济你们吗?”女人回过神来擦了擦伤心的眼泪说,“这么多年了,年年吃救济,好不容易为你们找到一条脱贫致富的路,你们却将它当作美味吃掉,难道不痛心吗?”
“痛你个头!”傻二又开始斥骂女人,“我们都说好了,如果不给救济的话,就一起去乡政府要,乡里不给就到县里去坐等,不愁要不到!反正共产党不会让老百姓饿死的。”
女人无言以对,默不作声。
傻二脸挂得意之色,手脚麻利地刷洗着小山羊。
地上污水浊浊,羊毛遍地,在暖暖的秋阳照射下,雾气腾腾,不一会儿,笼罩了整座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