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应邀到一所小有名气的大学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会余不期而遇了昔日的老同学马求真。他说他是两年前调到这里来的,就住在教师宿舍区里。分手时,他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并留了他家的门牌号给我。
会议结束的头天晚上,我去拜会了马求真。他家住在三楼,门外摆放着一双很旧的男式皮鞋,和一双起了皱襞的女式皮鞋。敲开门,脱鞋进屋,室中的清贫景象令我大吃了一惊:两房一厅中除了两张低档床、一只旧衣柜、两张小桌子和几条小椅子外,别无长物。不过室内纤尘不染,地板擦得光亮光亮,看得出女主人是个极爱清洁的人。老同学伸手示意我坐下,淡然笑笑说:“家里太寒酸,让你见笑了。”刚一坐下,他的老婆便端了一杯热腾腾的茶过来。我起身接过茶,道声“谢谢”,她回了声“不客气”,便转身开门出去了。
闲聊中,我了解到马求真的老婆是乡下人,跟他来到这里,一直没找到工作,现在儿子又在上初中,一家人全靠他那点微薄的工资艰难度日……东拉西扯正聊得起兴时,他老婆抱着一只大西瓜回来了。很快,她便将西瓜切成若干小块,并挑选了一块最大的递给我。啃着这鲜红而甜美的西瓜,想起他们困窘的家境,我甚感过意不去,后悔自己不该来。
吃完西瓜,又接着聊了一些校园往事,然后便起身告辞。打开门,猛然发现我的皮鞋不见了!那是我来开会的前一天才买的,花了九百多块钱,刚穿了几天便不见了,真的有点心疼,但又无可奈何。马求真也很着急,慌忙跑到楼道里四处寻找,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他老婆说:“最近学校正在建新食堂,有许多民工住在这里,会不会是他们顺手牵羊把鞋拿走了?”
马求真立即说不可能,因为民工们来了几个月了,从来也没听说过哪一户人家丢过鞋。我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原因是我的皮鞋既新又亮,而且是名牌,民工们见了难免不动心。他便再没说什么了,但脸色却很难堪。我知道这是他觉得对不起我的缘故,便朗声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去买一双就是了。”接着,我便穿着他的拖鞋去校园商店买了一双廉价皮鞋。
第二天离开学校后,失鞋事件在我的记忆里渐渐变得淡漠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张马求真寄来的包裹单,去邮局取回包裹拆开一看,竟是我那双丢失了的皮鞋!里面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
老同学:
你好!
校园一别,已是两月有余,甚念!
前天我过生日,老婆送给我一双高档皮鞋。我知道,凭家中的经济条件是买不起这么昂贵的皮鞋的,便追问她钱从何来,结果,她道出了令我意想不到的实情。那双皮鞋原来是你的!那天,她下楼买西瓜时,中途返回来将你的皮鞋拿去藏在楼下的小杂房里,直到我的生日来临才拿了出来。
请原谅我没有斥责我的老婆,因为我知道她本性善良,她跟着我已经够苦了。幸甚的是她已明白自己做了错事,流了许多悔恨之泪。
我本来打算这事过去了也就算了,但心里总不安宁,我不能违背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准则。因此,我决定将鞋寄还给你,并向你致歉。
欢迎你再来做客。
祝你贵体康泰,万事遂意!
马求真
捧着那双失而复得的皮鞋,读着这封震撼心灵的短信,我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老同学的这份执著,这份勇气,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