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组长挨家挨户地通知说,凡有尚未交清本年度农业税的户主,请明天主动到村委会去缴纳,乡镇府“农业税催收工作组”将莅临村委会坐阵指挥,对拒不缴纳者,工作组将上门挑粮食、搬东西、捉牲畜,以物折价,加倍收缴。
第二天上午,我揣着刚用两担粮食换来的钞票,慢悠悠地走进了村委会办公室。办公室里已挤满了人,我的老爸也夹在前来交税的人群中。有的村民已交完了税,但仍不走,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抽抽烟、说说闲话消磨时间。
村委会孙主任和乡政府工作组的干部们一字儿排开端坐在办公桌的里边。我径直挤上前,将税款交给了孙主任。孙主任开完票撕下来递给我。接过一看,又是与往年一样的普通收据,我气不打一处来,多年积压在心头的疑团顿时一牵而动,大声嚷道:“孙主任,为何又不开正式发票给我们?另外,我想问一件事,其他村都将去年的电网改造费退给了村民,为什么我们村却迟迟不退?我村的集体收入每年都有几万元,村里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一直不向群众公布?我乡的大部分村都为村民做了许多公益事业,而我们村怎么一件也没有做?还有,各位乡干部们,你们是政府的公务员,应该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为了收费,你们经常撬村民的门,砸村民的锁,抢东搬西的,跟强盗有什么两样……”
我的话还未说完,孙主任已是怒气冲天,就像那即将发威的老虎,好吓人。几位乡干部也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这时,老爸跑过来二话不说,对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老爸。老爸阴沉着脸使劲拉着我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村委会的大门,我用力挣脱了老爸的手,捂着火辣辣的脸,怒声怒气地和他争吵起来。我说:“我们已分家多时,你带着老二过,每年的生活费我一分没少,却为何还要帮着别人来打我?”
老爸好像并不生气,只瞪了我一眼,说:“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你吃亏。”
“这话从何说起?”我恰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老爸问,“明明是你在打我,别人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呀!”
老爸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地说:你耐心听我说完一件事便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天,也是这一帮乡干部,在贾家村收农业税时,一位村民交完税后提了点意见,顶撞了干部们两句,当场便被他们按在地上一阵痛打,打完又以妨碍公务为由将他抓进乡派出所关了一天,那人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你想想,你刚才的所言所行会不会惹恼他们?你简直就是吃了豹子胆了!看那些干部们的架势,你不挨揍才怪呢!眼看着你就要吃大亏,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也别怪老爸,你仔细回忆一下,从小到大老爸什么时候打过你?
老爸的一席话,令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他的怨恨之意立刻烟消云散。细想之下,我确实是少不更事,太冲动太鲁莽,大家都能忍气吞声,自己缘何就不能呢?唉,真不知该如何感谢老爸的那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