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赵村小学教过两年书。我的运气较好,去的那年,赵村小学的新教学楼刚建成没多久。听说此前十几年都是在一幢破旧的祠堂里教学,是镇政府、教育办和村委会下魄力、花巨资,才使旧貌换了新颜。
我是八月份去报到的,一学期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第二年的上学期开学时却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开学那天,建筑工程队的包工头带了一大帮民工闯进教学楼,不准学校开课,说是建校的工程款他们仅收到百分之三十,害得他们工程队无法运作,连民工的工资都付不起,现在他们要把学校的使用权收归己有。
校长急忙找来村委会一班人出面解决。
村主任说:“我村应承担的那部分建校款已全部付清,你们工程队应该找镇政府和教育办去要。”
包工头随即答道:“我们不是没找过,可每次都说没钱,两边推来推去,头都跑晕了。再说,施工合同是与你们村委会签订的,他们不给,当然就找你们了。”
当时,赵村的集体经济很薄弱,村委会穷得叮当响。没办法,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后来,镇政府和教育办的负责人都来了,可协商了一天,还是没有达成谅解。
其实,工程队的要求也不高:剩下的百分之七十的款项可以分七年付清,每年只需付百分之十。但这个要求也得不到满足。最后,工程队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将学校的使用权暂归他们拥有,由他们出租给赵村小学使用,租金是六千元一年,可以按季缴纳。领导们商量了一阵,认为可行。于是,工程队又与教育办草签了一份房屋租赁协议书,并预收了一个季度的租金。
学校总算开课了。师生们在风雨飘摇中度过了上学期。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工程队的人又来了,说第二季度的租金尚未收到,他们要关闭校门,说完便将全体师生赶出学校,把大门锁了。
站在校门外,老师们的心情都十分落寞,茫无头绪,学生们则一脸的迷惑。
这时,我的那个绰号叫顺子的学生突然大声说:“同学们,我们不能耽误学习,是不是呀?下面我提议,我们都把自己的零花钱捐出来,交给工程队的叔叔,以前所欠的租金我们不管,今后的租金我们自己交,上多长时间的学就交多长时间的租金,大家说好不好?”
所有的同学都异口同声地响应。接着便你一元他两块地把钱交到顺子的手里。老师们也被这气氛感染了,纷纷解囊。
看到这场面,工程队的人也有些感动,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当学生们把一大堆皱巴巴的零钞用报纸兜着送到他们的面前时,竟无人伸手来接!
蓦然,那位包工头快步走到学校门前将锁打开,推开校门,悲怆地说:“孩子们哪,我们也不想这样做,我们是没办法呀!你们快进去吧。”
校门前霎时变得异常寂静。
同学们都沉默不语,井然有序地迈进了校门。
我是最后一个走进校门的,当我用敬佩的眼神向包工头致意时,发现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我的心忽然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