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①。
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②。
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③。
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子细看④。
【注释】
①悲秋：宋玉《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强自宽：强自宽解。兴：兴致。浦起龙曰：“老去、兴来，一篇纲领。”（《读杜心解》卷四之一）②“羞将”二句：翻用孟嘉落帽事。《晋书·孟嘉传》：“（嘉）为征西桓温参军，温甚重之。九月九日，温燕龙山，僚佐毕集。使佐吏并著戎服，有风至，吹嘉帽堕落，嘉不之觉。温使左右勿言，欲观其举止。嘉良久如厕，温令取还之，命孙盛作文嘲嘉，著嘉坐处。嘉还见，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坐嗟叹。”老杜以不落为风流，不免含有老去悲秋之情。倩（qiàn）：使。③蓝水：亦称蓝溪，为灞水支流。源出陕西商州西北秦岭，西北流入蓝田县界。玉山：即蓝田山，一名覆车山，在县东二十八里。玉山去华山近，故曰“高并两峰”。“寒”字，见秋景萧瑟意。④“明年”二句：此结穴于“老去悲秋”，与首句相应。此会：指九日相会。把：把玩。把玩者茱萸，看者亦茱萸。只因异乡逢此佳节，故而“知谁健”、“醉把”、“子细看”云云，才如此慷慨缠绵。茱萸：植物名，有浓烈香气。古时风俗，九月九日佩戴茱萸，以祛邪避灾。《西京杂记》卷三：“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令人长寿。”《艺文类聚》卷四引周处《风土记》：“九月几日……折茱萸房以插头，言辟除恶气而御初寒。”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子细：同“仔细”。结联设问，意味深长。
【评析】
此诗当是乾元元年（758）出为华州司功参军时至蓝田而作。九日，即九月九日重阳节。蓝田县，唐属京兆府，故城在今陕西蓝田县西，去华州八十里。崔氏庄，为王维内兄崔季重的别业，又称东山草堂，杜甫有《崔氏东山草堂》诗。崔氏庄与王维的辋川庄东西相望。
诗写九日聚会，悲秋叹老，意颇颓唐，语则老健。宋人杨万里与林谦之谈论唐诗，林氏论此诗云：“‘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不徒人句便字字对属，又第一句顷刻变化，才说悲秋，忽又自宽，以‘自’对‘君’甚切，君者君也，自者我也。‘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将一事翻腾作一联，又孟嘉以落帽为风流，少陵以不落为风流，翻尽古人公案，最为妙法。‘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诗人至此，笔力多衰，今方且雄杰挺拔，唤起一篇精神，自非笔力拔山，不至于此。‘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子细看’，则意味深长，悠然无穷矣。”（《诚斋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