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外江头坐不归，水精宫殿转霏微①。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②。
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③。
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徒伤未拂衣④。
【注释】
①苑：指芙蓉苑，即南苑，因其在唐长安东南，又在曲江池南，故称。唐康骈《剧谈录》卷下：“曲江池，本秦世洲。开元中疏凿，遂为胜境。其南有紫云楼、芙蓉苑。”水精宫殿：指曲江边的宫殿，因其近水，故称。霏微：春光掩映貌。②“桃花”二句：写曲江对酒时所见之景。细：轻盈貌。③“纵饮”二句：写出诗人仕途失意，懒于为官的心曲。判（pān）：甘愿。④吏情：为官之情。沧洲：指隐士的居所。拂衣：振衣而去，指隐退。末二句抒发为微官束缚，不得归隐山林之慨。
【评析】
乾元元年（758）春，作于长安，时杜甫在左拾遗任上。全诗主要写其怀才不遇、仕途失意之慨，故有归隐山林之念。前四句以曲江起兴，描绘眼前曲江迷离之景，也正是诗人酒醉所见。后四句则以“纵饮”开头，照应题目中的“对酒”，表达出诗人困惑于仕进与退隐之间的踌躇心境，虽对景遣怀，借酒消愁，仍不得开解。其中颔联“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为精巧的当句对，写春游曲江，久坐不归，闲寂无聊中所见绚丽春色，形、神、声、色、香俱于十四字中写出，列仗工整，精炼而形象。汪灏曰：“‘桃花’二语，开后世无限叠字句，然细玩之，真是难学。公盖只用四样飞舞空中物，上不粘天，下不粘地，所以不嫌重笨。”（《树人堂读杜诗》卷六）
第一章至德二载，甫自京金光门出，间道归凤翔。乾元初，从左拾遗移华州掾，与亲故别，因出此门，有悲往事①
此道昔归顺②，西郊胡正繁③。
至今犹破胆，应有未招魂④。
近侍归京邑⑤，移官岂至尊⑥？
无才日衰老，驻马望千门⑦。
【注释】
①金光门：长安外郭城西面有三门，中曰金光门。间道：偏僻小路。掾：属官通称。华州掾：即指华州司功参军。移：实即贬降，不说贬，而说移，是门面话。往事：即指由长安窜归凤翔事。诗题抚今追昔，不胜感慨。②归顺：指逃脱叛军回归朝廷。③胡：指安史叛军。繁：多而乱。④破胆：丧胆。二句谓现在回想往事，尚觉胆战心惊，好像魂魄尚未招回似的。应：料想之词。⑤近侍：指左拾遗。拾遗为皇帝侍从谏官，故云。京邑：指华州。因属京城近畿，故曰“京邑”。⑥移官：实即贬官。至尊：皇帝。对肃宗不便直言。故曰“岂至尊”，反问见讽。⑦千门：指宫殿，形容门户之多。驻马望千门：写恋阙难舍之情。
【评析】
至德二年（757）二月，肃宗从彭原（今甘肃西峰）迁驻凤翔（今属陕西）。四月，杜甫从金光门逃出长安，间道奔赴凤翔行在，谒见肃宗。五月十六日，被授为左拾遗。这就是他在《述怀》诗中所说的“今夏草木长，脱身得西走。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涕泪授拾遗，流离主恩厚”。九月，长安收复。十月，肃宗从凤翔还长安。乾元元年（758）六月，杜甫因疏救房琯，直言获罪，被贬华州（今陕西华县）司功参军，又出金光门赴任，有感而作此诗。此诗写得委婉曲折，缠绵悱恻，很是得体。吴瞻泰评曰：“一句一转，风神欲绝，实公生平出处之大节。自觉孤臣去国，徘徊四顾，凄怆动人。”（《杜诗提要》卷七）
